意識到将軍的凝視,她便站在那裡,露出僵硬的淺笑,“将軍清苦,令人敬佩...”
李信業神色一怔,就聽她接着問道,“将軍找我何事?”
李信業并不站起身,看向她的目光,沉甸甸的油墨般,讓人辨不出情緒。
“沈娘子...改變主意了?”
他淡漠的眼睛,似紛揚着北境的碎雪,何年被那雙眼睛注視着,也肩頭一寒,老實點了點頭。
“為何?”李信業露出不解。
他明白她昨夜為何氣勢洶洶要和離,畢竟前世她一直不喜歡自己,永遠帶着居高臨下的眼神,從自己面上刮過...
所以,她要死要活的和離,在窗戶上懸挂情郎送的夜明珠,他都能理解。
但她昨晚命人送來安神湯,囑咐他要注意身體,這讓他大為不解。
“那将軍為何要當街,攔住我的馬車?”
她不答反問,眼神裡帶着笃定與挑釁。
李信業胸腔中,湧動着古怪而蠻橫的情緒,面上卻倏地笑了。
“聽聞沈娘子名動京城,某也不能免俗,醉後輕狂,想一覽沈娘子芳容。不想聖上偏憐,以為某愛慕娘子,第二日就賜了婚,是某之錯,沈娘子若是不滿這門親事...”
他的話,水轍般止住,再說下去,就有些欺負人了。
她若是能推拒這門婚事,就不至于嫁進來了。
其中利害,想來不但她父兄,便是連同他的小情郎,也早與她說過了。
面前的女娘,卻露出不滿意的情緒。
“将軍想要借我的肚子綿延子嗣,總該有一些誠意!我昨夜想了很久,玉京城滿足将軍條件的女娘,雖然不多,卻也并非沒有,所以,将軍,為何...選擇我?已有婚配的我?”
李信業心頭一震,微微挑眉,重新打量着她。
她站在那裡,身上馥郁的清香,直往鼻子裡撲,面貌卻在他眼中模糊了。
這不是一個高門貴女會說的話,也不符合他對她的記憶。
因而他低垂的瞳眸中,藏着審視。
何年直視着他的眼睛。
“我總覺得,既然是将軍先找上我,該給我一個誠實的回答。将軍若是沒有誠心,我以後可不敢保證,事事會順着将軍的意思來!”
李信業露出哂笑,眼中鋒芒如燃着素燈。
她這話說的好像是,他若是拿出誠意,她就能配合他一樣。
在那個夢裡,或者那段前世的記憶裡,他可謂掏心掏肺,拿出十二分誠意了,她怎麼做的呢?
莫名膨脹的情緒,讓李信業嘴角笑意,含着幾分冷峭。
“選擇沈娘子,确實有一段緣故。”
“昔年,朔雪大戰前,某的父親深知此戰兇險,加之祖父祖母身體欠佳,命母親帶某回京。那時,母親和某剛從北境不毛之地回到繁華的玉京城,見識短淺,不懂京城風尚。參加宋參知家大郎君的及冠禮,母親去了宴席後與夫人們寒暄,遣某去和孩童們玩耍,因某衣着樸素,被沈娘子當作了小厮使喚...”
何年努力去回憶。
從時間上推測,宋檀的父親還是參知政事,他大哥哥的及冠禮上,當時沈初照也不過九歲十歲這樣吧。
可她自幼身邊總圍着一群郎君,實在想不起來曾見過李信業。
尤其是從他的描述來看,将他當作小厮使喚,那應當不是美好的回憶。
“所以...”她試探着問,“将軍這是在報複我?”
李信業銳利的眼芒,化作寡淡的水意,一副懶得探讨的樣子。
“沈娘子誤會了。”
許是一時風起,他的聲音也沉煙般黯下去。
“那群京城貴女們,實在鋪張浪費,上好的櫻桃乳酪,不過融了點冰,就要盡數丢了,沈娘子見某搬運古琴辛苦,就賞給了某。”
他唇畔擠出一絲笑。
“某自幼在北境長大,隻在十餘歲時回過玉京,也隻待了兩年,并不認識京城貴女。是而,得知聖上要給某賜婚時,隻記得沈娘子當日心善,想來是好相與的...”
當然,知道她和宋家的淵源,他更是搶定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