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它是解脫,對我這苟延殘喘生命的解脫。我精神世界裡的怪物,就讓我把它扼殺在身體裡,這樣他就不會再去傷害别人,也不會傷害我了。
心裡已經留下傷疤,輕輕撕開僞裝,裡面血肉模糊。在這樣的雨夜,沖刷出森森白骨,我害怕。
我把自己裹起來,坐在玄關狹小的一處。那是我給自己能找到的有安全感的地方。我睜着眼不敢睡,一閉上眼都是黑暗。
雨聲夾雜着雷聲在混亂的空氣裡響起,我的世界裡都是精神噪音。
直到安醫生打開我的門,那一刻,我的世界亮如白晝。
他蹲下身來,擁着我。我隻想哭,放肆地哭,就在他懷裡,哭個痛快。我想讓他知道我心底的恐懼,我想乞求他給我一點溫暖,我想告訴他其實我一直都很害怕。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哄我。可我就是想哭,我已經好久沒哭過了。
為什麼不讓我跟你睡?為什麼不早一點過來看我?為什麼讓我一個人在這雨夜?
“束束,哥哥在這,你看看哥。”他把我從懷裡撈起來。我情緒失了控,我想讓他多疼疼我,我的心一碰就壞,經不起一丁點的悲傷。
“我害怕,哥哥。”聲音裡都是哭腔,難過得不能自已。
“哥知道,哥知道。”
他把我抱起來,我勾着他的脖子,臉也埋進他的胸膛。他要把我放到床上,我不願意,就這麼坐在他身上,我要切切實實感受這熾熱。
“哥,你會不要我嗎?”這是長久以來一直萦繞在我心頭的恐懼,安醫生現在是我全部的身家性命。
他給我擦着眼淚,又摸着我的臉,“不會的,哥不會不要你的。”
“可是他們都不要我,像今天一樣,把我丢棄了,連我自己也是。”
“哥不是他們,哥會護你一輩子。你要是不開心了,哥會哄你。你要是難過了,哥也會哄你。你的命是哥的,你得替哥好好活着。你要記得,我是你哥,一輩子的哥。”
一輩子好長,但他說到我心坎兒裡了,我就是想要他一輩子的庇佑。我要一輩子賴着他,我要他一輩子都哄我,我要他的好隻給我一個人。
這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說不準的,就比如安醫生成為我哥。如果我伸一伸手就能夠得到,那為什麼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生活裡的變數太多了,我不能保證會一直擁有什麼。我隻能享受當下,我隻能抓住一根稻草便是一根稻草。
我開始重新寄托希望,哪怕我最後還是沉入海底,至少我不曾後悔。曾經得到過,擁有過,享受過,那就已經很值了。
我想跟我哥過一輩子。
我大概是瘋了。
“哥你抱抱我,抱緊一點,再緊一點,我疼。”
我想讓安醫生給我的感覺蓋過我心底的痛,我把臉都埋在他的頸窩,讓他知曉我的恐懼,讓他眼裡心裡都是我。我恨不得自己能化成一條蛇,用力地鑽進他心裡,住在他心裡,帶着我的欲望。
安醫生緊緊抱着我,在我頰邊輕輕吐着熱氣,他說:“别怕,你的心我給你捂熱。你不能這樣知道嗎?要是心裡不舒服就告訴我,不要總是一個人憋着。在我這裡,你不需要隐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别總是一個人扛着那些苦,别對自己那麼冷漠,不能老是一個人擔下所有……”
這些話隻有安醫生跟我說過,我知道這個從别的世界過來的陌生人,遲早會打破我心底的寒冰,我期待着那天的到來。
我哭得暈頭轉向,惡心的想吐,連帶着幾個小時之前喝下去的牛奶也全都吐出來了。
安醫生是見不得我哭的,他說我的眼睛很好看,哭起來水光潋滟,讓人揪心。隻有對着他我才敢無所顧忌,我就想讓他的心也為我揪着。
“喘口氣吧,小大人。别哭,哥會心疼的,别作踐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