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如今不在京中,在他回來前,我不希望在京中聽到任何關于我妹子的流言蜚語。”
說完直接起身離開,也不管屋裡的梅硯秋露出如何凄苦的神色。
說什麼梅家不靠薛家,到頭來還是……
比起梅硯秋像失了主心骨一般,薛轲主仆三人滿是神清氣爽。
錦榮跟在身後問:“大爺,咱們真把東珠給他們啊?給不要臉的梅家,還不如叫胡大約着吳家的公子,直接給吳家呢。”
薛轲揚了揚手上裝模作樣的扇子敲了一下她的頭:“急什麼?怎麼給,什麼時候給,不還是咱們說了算,再說了如今是他們急,咱們可不急。”
三人到甯國公府的時候買了好些小玩意兒,又差人往園子裡去,請寶琴來。
今日寶琴正在園子裡同姐妹們玩鬧,一聽哥哥叫她見面,回了賈母的話,就往薛姨媽處來。
賈母本就喜歡寶琴,今日見她雪中抱梅心裡更是喜歡,想着替她做媒,同薛姨媽說話的時候,就問起了她的八字。
薛姨媽以為賈母想要把寶琴說給寶玉,為了絕賈母的心思,立刻說兄妹二人進京是為發嫁。
同時在薛蟠的書房中,小螺替寶琴掀開了門簾,暖風襲來,叫走了一路有些凍着的手都暖和了起來。
薛轲見寶琴一進門就搓手,對着小螺說:“怎麼不給姑娘備個手爐。”
話音剛落,錦甯就拿了個手爐走了進來遞給了小螺。
寶琴那邊兒由玻璃伺候着把披着的凫靥裘收起挂好。
小螺接下試了一下才拿給寶琴,“一早兒雪下的不厚,叫姑娘拿着,姑娘嫌麻煩,剛才接了大爺的信,又着急忙慌的來,也沒顧得上。”
寶琴抱着手爐替小螺說話:“是我早上不想要的,和小螺沒關系,哥哥别說她了。”
薛轲淺握了一下寶琴的手,這一會兒已經回暖才說:“京中可不是家裡,這邊兒的冬天冷,以後可不能再撒懶不拿手爐了。”
又看着凫靥裘說:“前幾天去舅媽那裡還說這衣服華而不實,這風雪一大,就凍人,還不如普通的衣裳,趕明兒别穿了,怎麼不穿舅媽給的火狐大氅?”
寶琴知道是兄長關心她自然點頭,又聽薛轲問她。
昨兒她穿着大氅回來,又引得寶钗姐姐一通說,今日才沒穿,但直說給薛轲,又不太好,于是避而不談。
她知道薛轲今日是有話要同她說,于是叫小螺和琉璃在外間說話,跟着薛轲走到了書房的内間。
等到寶琴坐定,薛轲也不瞞着她:“今日我去見了梅硯秋。”
乍一聽這個名字,寶琴面色染了紅暈,略帶小女兒的羞澀道:“哥哥同他說了什麼,也不必這麼着急的和妹妹說。”
“梅家的親事罷了吧。”
寶琴一怔,擡頭見薛轲不是說玩笑話,原本的羞澀也變成了惱怒,眼眶中也蓄起淚水。
“我們……我們回金陵去!”
說着就要收拾衣服,薛轲忙抓住她,把她按在椅子上,寶琴又别過臉去小聲說:“既然要罷了,他……他家要退親另娶,我們還留在京中做什麼。”
眼中的淚也不自覺的滾下,她抽出手帕胡亂抹了幾下,但是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根本停不下。
“你啊,都不等我把話說完。”薛轲歎口氣,“我說親事罷了,也沒說是他梅家要退我們的婚事。
再說了,咱們的婚事是這麼好退的,梅家連吃帶拿這麼多年,不得吐出半條命來補償你。”
寶琴聽了有些吃驚的看向薛轲,大大的眼睛裡滿是不解。
“梅家老爺如今外放,今年必然回不來,就算是要退親,也要等到他回來,這是二則,一則才是我今日叫你出來,要問你的事情。”
寶琴點頭等薛轲繼續說。
“你真想嫁梅家嗎?你别糊弄我。”
寶琴不說話,想不想的,這不是父親定下的嗎,那還有她想不想,願意不願意的,難道她不願意,就能不嫁嗎?
“那梅家不是個好相處的,你這麼好,是梅家配不上你。”薛轲看着寶琴低下的頭繼續說。
配不上?
梅家配不上你?
這幾個字兒寶琴能聽懂,但是放在一處,她反倒聽不懂了。
梅家那位公子的事情她聽過,至少算是個青年才俊,怎麼可能配不上她。
姐姐這麼說又是何意?
薛轲坐在她對面,看着她茫然無錯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琴姐兒,你是我的妹妹,是父母的女兒,是梅家的媳婦。
但是你最應該是的,是你自己。
你從小跟着爹娘遊四海,你讀書習字,吟詩作賦,你不比任何人差,是世間最寶貴的珍寶,他梅即墨算什麼,能配得上你。”
薛寶琴的腦子裡像是有跟弦斷了,嗡的一聲,耳邊有呼嘯的風吹過,又好像喝了一口烈酒,辛辣感直沖腦門。
薛轲并不逼她馬上回應,隻是摸一摸她的頭,“你先想着,不着急,咱們有的是時間。”
寶琴隻是點頭,她還沒消化薛轲同她說的這些話。
天色也漸暗了起來,寶琴的媽媽來催促:“大爺,姑娘該回老太太院子了。”
寶琴早就不哭了,但是眼睛還是紅紅的,聽了媽媽的話,湊到了銅鏡前,急的直跺腳。
薛轲叫錦榮去拿些冰塊給姑娘敷眼睛,又要煮雞蛋滾眼睛,等到紅色退了不少才陪着她往賈母的院子走。
手裡還拿着一個精巧的小籃子,裡頭放着一些竹編的小玩意兒。
寶琴看了一眼不解的問:“哪裡找來的這些東西,我都大了,又在園子裡同姐妹說話,也玩兒不了這些。”
“看賣東西的小孩可憐,也不貴重就都買了,也不過就是些小玩意兒,你們姐妹随便玩。”
寶琴随意的翻了幾下,确實用料都比較普通,就落個巧,唯一精緻的還是籃子下面墊的一塊手帕。
拿出帕子仔細看了一會兒,不确定的問:“這是家裡的嗎?好像前些年在姑蘇買的那批帕子?”
薛轲并不清楚這塊帕子的來曆,搖頭道:“不知道,是錦榮她們準備的,我回去給你問問?”
寶琴又拿着帕子仔細的看了看,最後放在下面說:“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也不必這樣大張旗鼓,可能是我看錯了。”
眼看就到了賈母院外,寶琴停下腳步,手上攥着帕子,停了好一陣才說:“梅家那事就随他去,我也不是扒着非要嫁他。”
之前忍住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薛轲拿出一方絲巾遞給她:“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氣,不叫你受一點委屈。”
寶琴接過帕子胡亂擦了一下,換了神色,才往前走。
薛轲送了寶琴進門剛要走,賈母旁伺候的玻璃說:“老太太叫哥兒進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