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房裡好不熱鬧,賈家兄妹四人、黛玉、寶钗、湘雲、岫煙、李纨并她的妹妹還有薛姨媽都在。
幾人見寶琴進來還提着一個精巧的花籃,就知是薛轲叫她去是拿這些小玩意兒給她。
寶琴先給老太太姨媽問好,然後才拿着花籃去給姐妹們看。
薛轲對着熱熱鬧鬧的場面着實有些應付不來,于是坐在一旁隻看她們。
賈母問她:“你們之前說去見舅舅,都沒提前說,如今琴丫頭認了我們家做幹親,大家自然是親戚,我們好歹也要備些禮多見面走動走動。”
一開始賈母叫寶琴認王夫人當幹娘也隻是單純喜愛這個小姑娘,後來才聽說了他家和謝家的關系,這才想着要多親近。
“舅媽那日聽了也說我們沒個禮數,說是要親自來拜訪呢。”
賀年頌自然不是這麼說的,賀年頌說的是謝賀兩家小門小戶的,哪能和國公府攀上關系。
王熙鳳見賈母有意同謝家來往,自然而然的接着說:“這幾日落了雪,不如就請舅奶奶來家賞雪。”
賈母自然是連說幾個好。
薛轲心想賈母叫她進來坐坐難不成就是要讓她去請舅舅一家,隻是旁支的謝家同本家多少還是差些關系,一個侯府要請一個五品官職的夫人來賞雪,怎麼看都很荒謬了。
對比薛轲和賈母這邊兒的莫名其妙,寶琴那邊兒的氛圍就輕松愉快多了。
衆人看花籃裡面的各種小東西,都覺得有趣極了。
探春手裡拿着一個竹雕的小狗說:“前幾年還叫二哥哥幫忙從外面買些小玩意兒,都是和這個一樣小巧的呢。”
寶玉瞧着探春手裡的也點頭說:“卻沒有這個巧。”
岫煙看到花籃下面墊着的帕子,心下有些吃驚,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另一邊兒的薛轲。
這帕子是她前些日子繡的一塊兒,沒想到竟然被薛轲買了去。
迎春見岫煙繡過如今又見岫煙這樣,心下也是一驚,難不成兩人私下有來往。
薛家兩人自然不知這塊帕子鬧了烏龍。
寶琴把一籃子的小玩意兒分給了衆姐妹,寶钗不愛這些東西,順手就送給了湘雲。
湘雲一隻手得了一個竹雕的小猴子,一隻手拿了一個草編的雄雞報春,開開心心的就給老太太瞧。
寶玉看着竹籃裡面的幾個草編小鳥,拿着一個對着黛玉說:“這神色像你屋裡的鹦哥兒。”
一邊兒的丫頭聽了寶玉的話就開始捂嘴笑,平兒襲人也忍不住捂嘴笑,寶玉一時不知她們笑什麼,隻看着黛玉。
黛玉并沒有接他手上的草編小鳥,反而拿起一個竹雕的小獅子。
還在姑蘇的時候,林如海有次出門也帶了個竹雕的小獅子回來,看着和這個差不多。
寶琴見她喜歡,就說:“林姐姐拿這個吧,和你桌上的内個湊個對兒。”
黛玉本不想要但看着這個不禁想到了少時的歲月,還是應着寶琴的話拿在手上把玩。
寶玉見她沒拿他給她的草編小鳥,忍不住繼續說:“跟鹦哥兒真的很像啊。”
襲人看寶玉還沒反應過來笑了會兒才說:“你怕是忘了,紫鵑以前就叫鹦哥兒,你這個鹦哥兒是像紫鵑還是像那隻雀兒?”
寶玉才知她們笑什麼又忍不住對着紫鵑說:“好姐姐,是我說錯話了,你莫要見怪。”
紫鵑笑道:“是她們打趣我呢,不關你的事情。”
姑娘們撿着喜歡都拿了個小玩意兒,寶琴的竹籃裡還剩下不少。
賈母樂呵呵地對着薛轲說:“她們愛玩,我小時候也是,哥哥從外頭拿了好玩兒的回來,家裡的姐妹們也這麼在一起。”
“不是些多貴重的,妹妹們開心就好。”
又在房裡說了會兒話,薛姨媽要告辭,薛轲也同她以前拜别了賈母。
賈母見時候不早了,就放了姑娘們回院子裡去。
迎春和岫煙一人拿了一個草編螞蚱,往回走。
一般情況下,迎春都不是會多話的人,而且她以前說話也沒人真的願意聽。
但是自從岫煙搬進了綴錦樓與她作伴,岫煙是第一個願意傾聽她說話的人,她心裡自然而然的記着岫煙的好。
于是鼓起勇氣對着岫煙低聲道:“妹妹年輕還是要小心些,莫要被人抓了把柄。”
這話聽的岫煙一愣,她真不明白迎春是何意,但是迎春說了這話,就趕兩步進了屋子,空留岫煙站在原地疑惑。
篆兒見岫煙站在原地不動,問:“姑娘怎麼了?二姑娘剛說什麼了,走的那麼快。”
岫煙雖不知,隻能慶幸剛才迎春說話的聲音極小,隻有她們兩人聽到,要是那話叫旁人聽了,指不定要怎麼想呢。
一時半會兒的搞不明白迎春因何故說這樣的話,岫煙隻能先回房裡慢慢的盤算。
房中的繡筐裡還有她沒繡完的帕子,她突然想到了寶琴竹籃裡墊東西的帕子,難道迎春說的這個?
岫煙啞然一笑,篆兒看姑娘摸着繡品笑,以為她這會兒還要繡,忙說:“姑娘明天再繡吧,晚上傷眼。”
“之前的送的是那間繡莊,以後不要送了。”
今日迎春誤會,那麼明日說不定旁人也會這麼想,最後要是傳出些不好的話,一兩張嘴可說不清。
篆兒給岫煙鋪床聽了她的話說:“那間繡莊給的錢最多了,要不給她們,可要虧不少呢。”
“少些錢不礙事。”
聽了姑娘這麼說篆兒邊鋪床邊嘟囔:“怎麼能少些錢不礙事呢,這銀子那還有嫌多的,咱們要真不缺錢,怎麼用的上當衣服,前幾天園子裡的姑娘們一起賞雪,大家穿的可暖和了,姑娘你穿的都凍手,虧得平姑娘送了冬天的襖來……”
岫煙知道篆兒是她着想,但是這麼說話還是不合适,打斷道:“你聽了我的話去做就是,在這裡嚼些什麼。”
“知道了姑娘,我……”
見篆兒還要說,岫煙不說話隻看她。
篆兒最終悻悻閉了嘴,晚上睡覺前還在思索之後的帕子要賣到那間鋪子去。
怪不得篆兒這麼在乎這一兩二兩,李家薛家上京各有旁的心思,邢家上京純粹就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連吃帶拿不松手。
邢家早年也是有些家底,隻是這些年越發不行了,邢忠又是個好賭的,上起瘾來連邢夫人的嫁妝都不放過,實話實話,如今的邢家真是一點餘糧都沒有了。
邢岫煙這個女兒,邢忠的算盤是這麼打的。
岫煙長得不差,繡活更是别提有多好了,再加上她會讀書,能寫字,就是管家能力,也不差。
隻要借着賈家的勢力,找一門合适的親事,至于是做填房還是做姨娘,是當外室還是别的,隻要能抓點兒銀子送回來就成,就算是一台小轎擡進六旬老叟的房裡,那也是她的造化。
不過,要是能擡給賈赦當姨娘就更好了。
姑侄共侍一夫,也是美談一樁,至于名聲,邢忠可不在乎名聲,手裡有錢,才是正經事,名聲能值幾分錢。
岫煙打心裡清楚,母親怯弱,父親要真鐵了心要把她賣出去,她也真沒有依仗。
隻是閨閣女子艱難,如何打算還是要仔仔細細的想一想。
幸虧她有女紅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