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珪明面上是平調,但是衆人都知,陛下是要他接下光祿寺。
畢竟如今他的上峰七十有餘,早有緻仕的心思,往上遞了幾次折子,都被壓下。
謝珪從上林苑調到光祿寺就是一個信号。
隻怕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升任光祿寺卿。
雖然有他姓謝的原因,也少不了妻族的幫助。
賀父賀翊鈞乃是禮部尚書兼東閣學士,品級算不上多高,卻是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
謝家擺酒也請了賈家,這種應酬原是鳳姐擔下,她小産未愈起不了身。
王夫人又不愛和賀年頌這種貴婦來往,容易讓她想起讨厭的賈敏,邢夫人出生小門小戶,叫她代替賈府前去,賈母也放心不下。
若要賈母親自去,又顯得太過于隆重。
偌大一個國公府,竟然找不出一個合适的人選。
最後隻能矮子裡拔将軍,點了孀居的李纨帶着姑娘們前去。
客居在賈府的寶钗湘雲還有李家姐妹不在邀請的行列,那日隻在家玩樂。
二月十二也是黛玉的生日,她身體未好,又因着外面有事,為她辦的生日宴也推遲了幾日,如今自是窩在潇湘館看書。
謝家慶賀的酒宴擺了好幾日,這日請的都是謝賀兩家關系親近的好友,前後加起來也就十幾人。
寶琴叫賀年頌帶着,她年紀小,和謝家三姐謝霁涵的年紀相仿,自年下相見後,頗有相見恨晚的意思,兩人一見面就十分親密。
旁的姑娘本就以三姐為首,見她和寶琴親密,也都姐姐妹妹的坐在一處說話。
三春姐妹一來,寶琴就問:“怎麼不見林姐姐來。”
探春笑着說:“我們旁的姐姐妹妹站在你跟前都比不上你林姐姐。”
調笑一番才說黛玉身體還未大好,倒春寒的天氣她也不便出門,謝霁涵聽了幾人的話,也對黛玉好奇。
再加上寶琴對黛玉一番誇贊,她笑說:“趕明兒我做東,你們一起來我家玩兒。”
衆人自是願意。
謝府外院,薛轲和謝懋修在一起說話,她問怎麼不見大表哥,這才知道謝懋學過完年就去書院讀書了,一個月才回來一次。
謝懋修說:“聽說梅家那小子過完年沒去吳家的書院讀書了。”
“不能夠吧?我也沒能力叫吳家的學堂不收他啊。”
謝懋修聽她說完一臉不信:“我可聽說是他家的松大爺給學堂打招呼說不能收他的束脩。”
“那也和我沒關系。”薛轲抵死不認她斷了梅硯秋的求學之路。
兩人還欲說什麼就見賈琏并寶玉一起前來,謝懋修和賈家二人并不相識,引薦問好後,帶着二人入席。
謝家來往的人和賈府來往的人并不相同,多是朝中掌有實權的新貴而非吉祥物一般的舊勳,說起名字怕是聽過,就是見了面對不上号,不過衆人年紀相差不多,吃酒看戲一會兒就稱兄道弟熟絡起來。
賈琏本就是行走在外八面玲珑的人,稍微一盤算桌上衆人的關系,也知誰家連着誰家,誰家與誰家交好或交惡,說起話來更是滴水不漏。
謝懋修見狀小聲同薛轲說:“我原本隻聽過賈府琏二爺的名頭,今日一見卻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才。”
“二哥哥這會兒不說人家的不好了?”薛轲暗指之前謝懋修說賈家沒一個正經人的話。
謝懋修不語,隻端杯喝酒。
宴席還未過半,錦榮就着急的走到薛轲耳後小聲言語。
聽她說完,立即安排道:“你去備馬,我去同舅舅舅母辭行。”
說罷先對着謝懋修道,“二哥哥先坐,思益這邊兒有事要先走了。”
謝懋修看她神色也知是大事,自是不留,她又同賈琏寶玉說了一聲就去尋謝珪。
辭别了謝珪後他剛走到門口,就見了騎馬而來的胡大。
“我的好兄弟,叫我今日好找,快随我走吧,五爺都要等急了。”胡大在馬上催促道。
兩人騎馬而去,同行路上薛轲問胡大:“五爺今日怎麼突然尋我了?”
胡大笑的神秘隻說:“兄弟,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薛轲見他神神秘秘,又十分着急,稍一想也得出了結論,兩人一路飛奔,到了吳家門口才停下。
這會兒胡大沒走後門,帶着薛轲就從前門進去,兩人的馬叫小厮牽到了别處,大門内停着一個頂八人擡的轎攆,紫檀木的轎體刻有四腳蟒紋和雲紋,轎頂蓋錦緞刺繡。
胡大見她在看轎子拉着她就往裡走:“别看了,趕緊的,跟我走,别叫貴客等急了。”
貴客。
這轎子明顯是皇家規制,吳家的貴客,除了吳妃所出的三皇子也沒有旁人了。
沒想到他來的這麼早,這麼快。
原本還以為他會先看看成效。
胡大帶着她走到了吳家的書房悟言齋,門口站在幾位黃門,胡大先是對着幾位公公行禮,又拉着薛轲在門外跪下喊道:“爺,奴才胡大回來了。”
門口傳來一個年輕少年的聲音:“進來吧。”
書房門打開,胡大帶着薛轲走進去,又直接跪下,對着書房中的三人磕頭問好。
“奴才見過三皇子,五爺,夏爺爺。”
房中三人正是三皇子呂皓方、吳松和夏冬春。
薛轲跟在胡大的身後,也跪下行禮,兩人沒聽到起身自然不敢動,就是一直垂首看地。
她能感覺到一個探究的目光打量她,隻要她的行為舉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就會墜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而規矩,對于薛轲來說,是刻在骨子裡的。
元宵節的鳌山燈本就讓呂皓方對薛轲有好感,又因她近日呈上的農耕書對她另眼相看,如今看她不卑不亢的模樣,心中更是熨帖,他就知道舅舅給他準備的人,都是好的。
想着看了夏冬春一眼,夏冬春也在看薛轲。
眼前的少年身形單薄,但身體裡似乎蘊藏着讓人琢磨不透的力量,比起三皇子的放心,他隻感覺到了危險。
被馬踩斷的那條腿此時因薛轲的出現,竟然開始隐隐作痛。
“擡起頭說話。”
夏冬春還未阻止,就聽三皇子這麼說。跪着的兩人擡起頭時,他又想起了當年的斷腿之痛。
呂皓方見了眼前人的長相,略有些愣,幸而他沒有什麼龍陽之好,否則……
“舅舅說鳌山燈是你的?”
胡大給了薛轲一個眼神叫她好好回話。
薛轲用眼神安撫了胡大,回話說:“回殿下的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貴為皇子,那鳌山燈應是殿下的。”
“好好好,說的好。起來說話吧。”
得了起身的令兩人謝過就站起身來。
“那燈做的極好,父皇母後母妃還有皇爺爺都贊歎精巧,既是你呈上來的,就該賞。”
呂皓方的賞字落下,就有太監端着一盤子金銀器物走到了薛轲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