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等等……你慢點哥,我不出去了,我不跑了!别這樣!”
江寒春被弄過之後走路很難受,不扶着東西根本走不穩,程無漪又故意折騰他,絲毫不留情地把他拖拽在地,等走到外面的時候,江寒春的膝蓋已經被磨破了。
程無漪垂首看他:“怎麼了,不是要走嗎?”
江寒春顫抖着手指撫上程無漪垂下來的手腕,低低垂着腦袋,聲音帶着哭腔:“不了,真的不會了……哥,别這樣……”
“好呀,那你一定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江寒春連忙點頭,生怕晚了一步又被拖到别的地方。
程無漪把他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揉着他的腰,說:“要是一直這麼聽話就好了。”
江寒春不語,低垂着臉,表情隐在燈光下的陰影裡,神色不明。
程無漪帶着他穿過漆黑的結界,來到了一處辦公室,室内裝潢很像程無漪生前的辦公室,一切都像回到了從前。
當初程無漪擔心他逃跑,也喜歡把自己往辦公室帶,自己在那裡一待就是一整天,雖然有些無聊,但是很安逸,也正是江寒春想要的生活。
現在不一樣了。
江寒春被放在休息室裡,腳腕重新扣上了一道鎖鍊,看着程無漪打開牆上的開關,才發現面前這堵玻璃牆竟是單向的,裡面能看見外面,外面看不見裡面。
江寒春還不知道程無漪的用意,以為是他的惡趣味作祟,也隻是往被子裡縮了縮,像受驚的小動物。
程無漪安撫似的在他頭上摸了摸,随後便走了出去。
他在辦公桌前坐下,敲了敲桌上一個漆黑的鈴铛,外面有人走了進來。
那人手中還提着一串葡萄一樣的東西,他在上面挑挑揀揀,摘了一顆下來,那顆“葡萄”一落地就冒出濃濃的黑色霧氣,在原地化成了鬼怪的模樣。
漆黑的皮膚和尖銳修長的獠牙告訴江寒春,這玩意絕對不是自己能對付得了的。
程無漪靠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懶,随和的眼神中帶着點淡漠,交叉的雙手上帶着一枚漆黑的戒指。
那枚扳指……
江寒春沒見過,程無漪生前的飾品全都被他收起來了,沒有一個是這種款式。
是背着自己偷偷買的嗎……?
江寒春有些焦慮地噬咬着指節,眼神緊緊盯着程無漪的一舉一動,看他擡手投足間的從容淡定,覺得自己為沈青花的錢實在太冤枉了。
程無漪指尖輕輕敲着桌面,懶散擡眸:“你可知錯?”
漆黑的鬼怪不說話,咆哮着要撲到他身上。
剛剛走進來的男人手中出現了一條鎖鍊,牢牢套在鬼怪的脖子上,擡腳踩住它的後背:“先生在問你話。”
見鬼怪還是瘋癫的模樣,男人伸手抓住鬼頭,一口咬在了它的脖子上,生生撕下了一塊冒着黑煙的組織。
這隻鬼嘶吼着,在地上打着滾,過了許久才停下來。
男人細細嚼着咬進嘴裡的東西,咽下去之後對程無漪咧嘴一笑:“先生,你繼續審。”
程無漪有些嫌棄地移開視線,看向地上蜷縮的鬼怪,說道:“誰給了你好處,背叛我,明明在我手底下,你能過得更好。”
鬼怪的眼神變得清明了一些,仍怨毒地看着他:“你管我為什麼。”
它的聲音沙啞難聽,像吃了一口沙子。
程無漪沒說話,看向對面反光的玻璃牆,雖然看不到人,但是他知道江寒春正在對面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揚起一點弧度:“既然如此——符十,你拿去吃了吧。”
被叫做符十的男人咧開嘴,露出一口尖牙,興奮地說:“好嘞老大。”
他絲毫不避諱,當着程無漪的面,一口一口地在鬼怪的身上撕咬着,尖叫聲伴随着滋滋作響的鬼氣,被符十吞吃殆盡。
程無漪轉過半個身子,白皙的指尖在椅子把手上點着,聲音很輕:“吃裡扒外,也挺好治啊。”
江寒春看着這一幕,害怕得不行,他知道程無漪不隻是在說剛剛死掉的鬼怪,也是在說自己。
程無漪咽氣之前說過,遺産是留給他往後生活的,要是不想孤身一人,找個喜歡的人過一輩子也可以,但是不可以亂搞。
他拖着一口氣,躺在馬路上,身邊是被保護得完好無損的江寒春,沾滿了鮮血的手撫上江寒春蒼白的臉,聲音很輕:“不要你守寡……要是遇見喜歡的,我不……反對……”
江寒春當時吓傻了,什麼也說不出來,滿腦子空白,不知道事情為什麼就演變成了這樣,明明自己不想的……
程無漪艱難地扯開嘴角,眼神有些陰冷:“記住了嗎……?聽話春寒,要是你不乖的話……我會來……會來找你的。”
江寒春連忙點頭,程無漪好像沒有了遺憾一般,手臂垂了下來,軟軟地搭在江寒春的腿上。
那是江寒春第一次面臨死别,意外來得那麼荒唐,人也離開得那麼突然。
完全沒有給江寒春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