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頭發不夠長,紮不到後面,散落下來有些遮眼睛。
姜女士從自己的包裡挑了一個琺琅圓片金絲發夾,夾在姜小魚的頭上。姜小魚想摘下來,被她的手輕輕拍開。
“就這樣,不許動了。”
他隻能氣呼呼地鼓起臉頰。
結了賬,自信美麗的姜女士提着包,在“歡迎下次光臨”的背景音中走了出去。姜小魚跟在後面,看了看她烏雲蓬松似的頭發,悄悄伸出手。
“嗯?”姜女士發現了他的舉動,用眼神威逼。
姜小魚放下手,任由那枚發夾停留在腦袋上。
姜女士滿意了,不忘安撫臉頰鼓鼓的姜小魚,“回去我給你找找那種黑色的一字夾,戴起來沒痕迹,别人看不出的。現在先戴這個。”
“我什麼也不想戴。”
“任由風吹得滿臉都是頭發嗎?”
姜小魚沉默了一路。
下午,姜女士去城中心的美容院,姜小魚留在家裡做暑假作業。
數學作業上很多題他都不會做,有些連題目都看不懂,他登陸扣扣,問同桌宋小小做了暑假作業沒有。
宋小小:沒有。還有半個月才開學,最後一星期再做也不遲啊。打遊戲來不來?
姜小魚:不行的,一星期我做不完。
宋小小:随便做啊。
姜小魚不明白怎麼随便。
宋小小:那就找個人給你抄呗。
姜小魚抿抿嘴,再看一遍困擾他的數學題目,咬了咬筆頭,對同桌的提議微微心動,但還是有所顧慮。
姜小魚:不太好吧,被老師發現怎麼辦?
宋小小:哈,你覺得老師會認真看嗎?
不會嗎?
姜小魚已經對同桌的提議蠢蠢欲動了。可是要找誰給他抄?
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人是班長,可是他跟班長不熟。
他跟很多人都不熟,性格太安靜了,像一隻躲在殼裡的蝸牛,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他膽戰心驚。
他記不到班上很多人的名字,班長,好像姓裴。
姜小魚去班級群裡看了一圈,發現隻有一個姓裴的名字,于是立馬認定這就是班長。
他猶猶豫豫向班長申請了好友,接着趴在桌上看着扣扣界面發呆,可是過了半小時也沒等到申請通過,他看了眼時間,心想裴班長可能在午睡吧。
他戳進去看班長的頭像,是網絡上很常見的金毛小狗微笑圖片。
再等了一會兒,他決定去午睡了。
……
姜小魚是被媽媽叫醒的。
頭有點暈,心裡有點生氣,他悶着臉不理媽媽。
姜女士數落他:“你有沒有時間觀念,五點鐘了。”
睡那麼久嗎?
怪不得頭暈。那不能怪媽媽身上了。
姜小魚起了床。
姜女士看到他腦後的頭發睡扁了,生氣道:“發型都白做了!”
孟先生派了司機來接她們。
姜女士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晃花眼睛那種漂亮。
她穿了一條寶藍色的吊帶長裙,同色系的高跟鞋,鞋跟尖尖的,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她的耳垂上、脖頸上、手腕上都戴了同系列的藍寶石首飾,那是孟先生以前給她的禮物。
姜小魚穿着昨天商場試穿的那套衣服,領結他還是不會戴,姜女士一邊拉踩他,一邊給他戴上:“我看一遍就會了,比你聰明多了。”
姜小魚不想理她。越理她,她會越來勁。
姜女士身上有一股鬥牛般不服輸的氣勢,如果要在吵架方面來個一決勝負,她能決鬥到天亮。
在鬥嘴這方面,姜小魚輸了太多回了。
司機接送過姜女士許多次,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姜小魚,頓時眼前一亮,誇贊姜小魚長得很可愛。
姜小魚悄悄嘟了嘟嘴。
姜女士掩唇輕笑,拍了拍姜小魚的手背,示意他叫人。
姜小魚便說:“叔叔好。”
坐在車上,他看手機,班長還是沒有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中午可能是在午睡,那現在呢?
姜小魚看向窗外,他看到了天邊的晚霞,便想:班長可能在吃晚飯,沒有時間看手機。
車内有空調,車窗是閉攏的,姜小魚目光落在窗上的倒影,上面印着一張白淨可愛的娃娃臉,姜小魚看着自己的鏡像,心裡想:總不可能……是班長讨厭我,才不想加我好友吧?
目的地到了,車停在林記私人飯館前。
姜女士看見那面招牌,不确定地問司機:“是這兒嗎?”
司機點頭,從後視鏡上看她:“是這裡沒錯。這是孟先生好友開的私人飯館,環境清幽,最适合談話了。”
姜女士恍然大悟,下了車,對車内的人說:“走這邊安全,那邊有車經過。”
姜小魚下了車,有點暈車,怏怏的。
如果時間充足,他甯願走過來。
姜女士擡頭看了眼招牌,伸手捏了捏耳垂上有些冰冷的耳環,緩解些許緊張後,招招手:“跟我進來,不要跟丢了。”
姜小魚跟在她身後,像一隻膽小的鹌鹑。
穿着青色旗袍的員工迎上來詢問她們是否有預約。
姜女士摘下墨鏡,淡淡道:“約了人,是孟得章先生。”
旗袍美人微笑的臉上露出驚豔之色,眼珠在姜女士臉上打轉一圈,才伸出手道:“客人,請跟我來。”
跟着旗袍美人走過一道長廊,穿過一片竹林,經過一池荷花池,才來到一間仿古的建築屋,她停在門前,微笑介紹道:“這裡便是‘藕花深處’,孟先生已經在裡面了。”
姜女士挑眉看她:“藕花深處?”
姜小魚回頭看了看荷花池,一池粉白加墨綠,傲放的花和含羞的花苞都在微風中輕蕩。
旗袍美人保持微笑:“這是雅間的名字。兩位客人自行進去,我就先離開了,有什麼吩咐就按桌上的鈴,我立馬過來。”
等她離開,姜女士回頭對姜小魚輕聲說:“不要闆着臉,高興起來好嗎?要對人微笑。”
姜小魚在她注視下慢慢翹起嘴角,姜女士滿意地轉過身。
然後姜小魚翹起的嘴角又掉下去了。
姜女士伸手推開了門。
屏風裡,一張八角桌,隐約坐了三個人。
“讓我們好等啊!姜阿姨。”
還未見面,一道活潑帶笑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