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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淅淅瀝瀝,他們行走在叢林中。
空氣帶着清香,沁人心脾,遠處閃爍着橙紅色的光。莫裡斯将熊皮蓋在同伴腦袋上。
塔齊歐轉頭看向他,沒有說話。
“前兩天我差點就死在了那隻鳥手裡,”莫裡斯大步往前走,“所幸米哈伊爾沙皇可憐我,有意送我逃離皇宮。但介于我是狼人,他不能就這麼把我放了,于是趁他們晚上出海巡查,偷偷将我賣給了馬戲團。”
“你說弗朗茨會放過我們嗎?”
莫裡斯眼裡流露出疲憊的神情:“别把他想得太善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早就看穿了沙皇的心思,故意放我走然後布置陷阱抓我們。”
“為什麼沙皇身邊會有異種?”塔齊歐咕哝道,“他知道弗朗茨是鹦鹉嗎?”
“我猜多半是知道的。但沒辦法,君主還不到十九歲,身邊需要一個雷厲風行的臣子幫他打理國事,哪怕這位臣子是隻奸詐殘暴的五彩金剛鹦鹉。至于那家夥的來曆……抱歉,我還沒弄清。”
風從枝頭吹下來一些落羽杉樹葉,掉在莫裡斯被雨水浸濕的黑發裡。一隻樹蛙蹲在石頭上鳴叫起來,蜻蜓扇着透明的薄翼從他們面前飛過,像一根紅色的線。
塔齊歐伸手擇掉那些落葉,夜色漸濃,在那雙真摯動人的眼睛下,他仿佛看到了蜻蜓的顔色。
他想起之前煙農的說法。
“莫裡斯,”塔齊歐提議道,“我們做一對戀人吧。”
他這一說,面前的小夥子立馬瞪大眼睛,像是在探索某種文化差異。“哪個混蛋這麼教你的?”莫裡斯微笑地看着他,“我想和他認識認識。”
“他死了。”塔齊歐回答,“我……我殺了他。我本來沒想殺他。”
“你知道戀人是什麼嗎?”人類聳聳肩,“我們不可能成為戀人,至少我們絕不能以戀人的身份和外界打交道。那樣會成為别人眼中的異類。”
塔齊歐:“我們本來就是異類。”
“我不是。”莫裡斯脫口而出。
塔齊歐震驚而沉默地看着他。
為了避免繼續探讨這個話題,人類開始喋喋不休地談論起自己的校園生涯——如果不是受到詛咒,作為劍橋大學古代語言系的優等畢業生,他将會為英王效命。
“我曾有幸見過他,”悶悶不樂的嘴邊挂着一絲笑意,“那年他來三一學院暫住,老師專門為他安排了一場哲學戲——‘狗是否進行三段論’,那要比丹尼團長的畸形人加起來都要可笑。最後他們得出結論,狗不能思維。你猜結果怎麼着?國王說他的狗是個例外,所有人都競相附和。”
故事聽上去很滑稽,塔齊歐卻感到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這位聽衆曾在某一刻産生過加入表演的想法,但因為個别條件的限制,聽衆隻能是聽衆。
“如果不湊巧,”莫裡斯開玩笑說,“畢業後國王沒能看上我,那我就隻能跟随殖民船隊跨越大西洋,興許我們今晚會在這裡相遇。”
“為什麼非得上這兒來?”塔齊歐酸溜溜地說,他不太能理解那些喜歡到處跑的人類,“你們都沒有家嗎?”
英國人微微皺起眉頭,旋即恢複平靜。
“這裡的原住民生活很落後,”他面帶笑容,“殖民是為了帶他們走上富裕先進的道路。”
“你又不是原住民,你怎麼知道他們落後?”塔齊歐問。莫裡斯若有所思,很快給出了一個答案:
“老師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