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那樣的家世,再以蘇伯伯都察院都禦史正二品的官銜,這般清正之家出身的嚴蓉,竟做了三皇子的側妃?
委實不願意相信自己這一推斷的墨如初隻得推門而入,去親眼瞧上一瞧。
那名尚不知是自己引來了人的侍女自是識得眼前人,但她未及反應,就見來人徑直繞過她,上前掀去了自家小姐的蓋頭,那可是本該由三皇子揭下的。
若非親眼所見,墨如初斷然不會相信,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嚴蓉同她父親蘇禦史,近來生了些龃龉,我去了好幾回,都沒見上她人。
原來,意暖所說的龃龉,就是這樁事。
以蘇伯伯持心公正從不卷入朝局紛争的性子,必然不會允女兒嫁入皇家,但嚴蓉,也不是個會因為父親一句不允就乖乖聽話的主兒。
父女倆想必鬧得極不愉快,如今既然人都嫁了,也不知蘇伯伯還認不認嚴蓉這個女兒?若是不認,那眼前人就相當于沒了母家。
而這難道,就是正三品兵部侍郎之女成了三皇子正妃,而嚴蓉作為正二品都禦史之女,卻僅落得個側妃的緣由?
這廂墨如初還在費着思量,那廂蘇嚴蓉已經以眼神示意正欲上前的侍女到外間去守着。
對于自己這位閨中舊友的出現,蘇嚴蓉并未感到吃驚。畢竟,自打知道此次操持大婚事宜的,是太子同太子妃,她就已然料到昔日友人會作何反應,隻是沒想到,這人,會來得這麼快。
伴着房門被帶上的聲響,端坐于榻上的蘇嚴蓉在墨如初明顯情緒湧動的眸光注視下,先一步揚起了笑,“小初,好久不見。”
故友重逢,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墨如初又怎還會有寒暄的心思,随即單刀直入,“與人為側,這不是你會做的事情,嚴蓉,為什麼?”
深知再相見時,眼前人必會有此一問,蘇嚴蓉低頭一笑,緊跟着擡起眼,“不為什麼,隻因為他值得。”
“他值得?”驚起的話聲伴着滿滿的驚詫與難以置信,墨如初先是擰眉,而後力勸,“嚴蓉,你清醒一點。他若是真的值得,又豈會這般委屈你?”
古來陷入情愛中的女子,滿心滿眼俱是心上之人,蘇嚴蓉自也不會例外,遂隻輕擺了擺頭,“我并不委屈,小初。而且,此事乃我自願。”
墨如初沉默了,
“嚴蓉,你會受很多委屈的。”
“我不在意。”
墨如初怒從中來,以至于心火漸起,“那個男人就有那麼好,值得你如此?”
這話裡輕視的意味頗濃,讓人想忽視都難,很快,蘇嚴蓉慢擡起的那雙眼裡終是漫上淺怒,聲線随之沉下,“小初,莫要因為令尊令堂當年的那些事,你就覺得天下男子皆是負心薄幸。這兩年,我同三殿下之間的感情,你不會懂的。”
沒有半點準備,就這樣被揭了傷疤,墨如初眸色一緊,還真就跟眼前人杠上了,“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
一言不合之下,各自都起了情緒的兩人,自然是不能好好說話的。
沒過多久,墨如初旋身即走,拉開門,側眸再望了榻上之人一眼,默了須臾,終是擡步離去。
想她們三人中,年長幾歲的意暖嫁得最早,而今,她同嚴蓉兩個人,一個嫁了太子,一個嫁了三皇子。這之後會發生什麼,她都不敢想。
由于心中委實氣悶得緊,回到内院的墨如初,望着那專為女眷準備的清酒,那也是毫不客氣。
于前廳處抽身後,瞧着時辰也差不多了,遂前來帶人回宮的魏令鈞,他隔着一溜人遠遠望見的,整好就是這麼一幕,駐足之餘,眸中不由聚起深意。
回程路上,尤沉浸在早前那場争執中的墨如初,其眼底壓着情緒,可偏偏,她此時的那張臉上,又因少許酒勁兒而暈着薄紅。如此反差之下,竟是隐隐透着幾分可愛,以至于魏令鈞一個沒忍住,擡手輕撫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