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香又說:“崔懷清出差去了?”
“嗯。”陳宥甯回。
“這都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我早說了這半路女婿靠不住。”陳春香的言外之意是崔懷清沒來送春節禮。
陳宥甯聽懂了卻也沒接話,起身離開飯桌走進廚房開始裡裡外外打掃起來,等她出來打掃客廳時,陳春香和葛慶來正打算出門,臨走前說中午不回來了,讓她自己對付着吃一口。
鬼才想待在這兒,活一幹完她就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公交車站台又遇見了早上的那位大叔,他坐在凳子上擡頭望着天。
陳宥甯徑直走過去,她的性子做不出熱情打招呼的行為,可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兩眼。
大叔也瞧了她一眼,接着還是那樣匆忙别開視線,他似乎很拘謹,粗糙的大手在身側蜷縮着,身闆太瘦了,嗆到風後咳個不停。
陳宥甯斟酌了一會,側身詢問:“叔叔,你不舒服嗎?”
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啞:“……沒事……老毛病了。”
這時公交車來了,陳宥甯沒再耽擱跑上車。大叔沒上車,仍舊坐在站台的凳子上,風吹起他的頭發,雜亂不堪。
陳宥甯在腦海裡反複搜索這個人,到最後也沒有想起來他究竟是誰,應該是不認識的,畢竟這樣一位面容有損的人如果見過肯定會印象深刻。
很快,困意襲來,她靠在窗邊沉沉睡去,等再次醒來時居然到終點站了。
她坐過站了,着急忙慌地跑下車站在路口四處看了看,好在這兒之前來過,斜對面就是那家空白奶茶店,不湊巧今天關門。
陳宥甯垂頭喪氣地往站台走去,這兒靠近鬧市,街中心都是往來的人群,自然車站也擠滿了人,大多是學生三三兩兩相約一起出來玩。
第一輛公交車來,她沒擠上。
第二輛車來,她被人踩了鞋,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對方是個中年婦女,手上拎着沉甸甸的購物袋,像是不要命般用胸脯拼命往裡擠,結果她又沒能上車。
等了好久,第三輛公交車也沒來,反倒來了一輛紅色小汽車,車停在陳宥甯面前,車窗緩緩降下。
漂亮女人說:“陳宥甯。”
陳宥甯眼眸微微下垂,用餘光打量着女人,烏黑亮麗的長發散落在胸前,化着精緻的妝容,不妖娆,反而有一種清新脫俗的美感。
“我是崔峋的媽媽夏美蘭,你是要回家嗎?我送你吧。”
好聽的聲音在耳朵裡嗡嗡作響,陳宥甯看着夏美蘭好看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傻乎乎地愣在原地,直到身後傳來按喇叭的聲響,她才回過神來伸手拉開後車門,順便開口說了句:“謝謝阿姨。”
車往前走,她腦袋裡還是稀裡糊塗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上車。
既然事情都發生了隻能順其自然,她強裝淡定地抿了抿唇看向夏美蘭,她想象中的媽媽就像是這樣的,穿着得體,言語溫柔,而不是陳清雅那般花枝招展,粗俗不堪。
看得入迷了,夏美蘭和她說話也沒回應,直到聽見名字才緩緩地回神。
陳宥甯讷讷地小聲回:“美蘭阿姨。”
夏美蘭笑道:“宥甯,晚上去我家吃飯吧?聽崔峋說崔懷清出差去了,你一個人在家會很無聊的。”
陳宥甯攥着衣角的手頓了頓,美蘭阿姨的聲音像是一陣溫柔的春風從身旁吹過,吹進了心底最脆弱的角落裡,拂了拂,又摸了摸,帶着點寵溺,她喊宥甯時像是哄孩子般的語調。
“好。”
陳宥甯同意了。
這一刻一定是被漂亮的仙女施了魔法,她成了牽線木偶被指揮着往前走,邁左腳,跨右腳,腦子根本不受控制,語言系統也随之崩潰。
今晚,注定很美好,所有能見到崔峋的日子都是最快樂的。
崔峋家會是什麼樣的,他的房間呢,牆壁什麼顔色,床單被套什麼色調,他學習成績這麼好,書架上肯定擺滿了獎狀和獎杯,會不會看見他小時候的照片啊,他長這麼好看,美蘭阿姨會不會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的樣子,給他穿裙子呢?
想到這,她的心又開始浮躁起來。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崔峋家,她站在門口慌張到把左腳穿進右拖鞋裡,右腳穿在左拖鞋上,好在沒有人發現,她趕緊調整過來然後跟着往裡走。
崔峋家桌上擺着花瓶,瓶身中插着各種鮮豔的花,剛噴過水,花瓣和葉子上都落着小水滴。
窗戶開着,獨屬于冬天的凜冽氣息從外面吹進來,滿屋的花香便撲鼻而來。
“峋峋,我回來了。”夏美蘭說。
陳宥甯拘謹地站在客廳中央,擡眸看着南側一間屋子的門被推開。
裡面走出來一個男生,頂着濕漉漉的碎發,他穿着灰色睡衣,脖頸處的紐扣沒扣,領口松松垮垮地耷拉着,這就導緻頭發上的水滴順着方向滑落在鎖骨,還有若隐若現的胸膛上。
這水不偏不倚地滴進了陳宥甯心間。
大腦裡瞬間停止運作,臉頰上也變得滾燙,聽不見心跳聲了,耳邊如同有一架鼓在猛烈敲擊着,陳宥甯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氣血倒流,兩眼一黑暈倒了。
她本能地蜷起手指,将視線移開看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