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三,宜祭祀、祈福、出行。
南皖使臣交了歲币,代表南皖皇室簽訂了割讓邊境三城的盟約。巧的是他們離開的日子正逢綏朝禁軍檢閱,地方的散都頭也來了京城,供朝廷審驗。宴飲地點設在西禦苑,于是南皖的使臣和武士也受邀在列,既是送别,也是切磋比試。
皇帝需出行幾日,中朝由盧相代為看顧。
清輝殿一連幾日都風平浪靜,陛下也一直未召見,江芙在清輝殿吃吃睡睡,樂得清閑。
直到一道伴駕口谕傳來。
“假期結束。”江芙伸伸懶腰,坐上了去西禦苑的馬車。
不知道賀蘭玥為什麼突然想起她了,領導的心思總是很難猜,她也懶得胡思亂想,隻要這領導按時發放月銀和俸祿,一切都好說,就當公費出差了。
“才人,奴婢從未聽聞陛下攜女子出行,您在後宮裡是獨一份。”素蟬表情興奮。
江芙靠在窗格吃蜜餞,不以為意:“許是他登基不久,還沒來得及。”
她将窗前的帷幕掀起一條小縫,車架正行過彩樓歡門,彩帛迎風而動,市井叫賣聲因皇家儀仗而停歇,卻不掩熱鬧。青色傘蓋下的玉辂車在最前方,兩側是身着鐵甲的禁衛軍。
新帝車架行過,百姓跪拜,因為威壓而靜默。待盧氏旗幟從朱雀大道出現,他們的臉上又出現崇敬之意。怪不得史官提筆——“自宣德年間,布衣皆知朱雀巷,不知天子堂。”
午時,皇家儀仗到達了目的地。
西禦苑在京城遠郊,緊鄰一處山脈,林木環繞,獵場遼闊,河流湍急且富有生機。
江芙自馬車下來,視線驟然開闊,自然景色通通撞入眼中,一時還有些不适應。
這位新來的嫔妃面若桃花,瞳子懶洋洋眯起,就連陽光都格外偏愛,暖融融灑在她的水紅羅裙。周圍的人不由看向她,心道不愧是皇帝新歡。
皇帝卻沒往這邊看一眼,步子很幹脆,率先走進行宮。西禦苑風景清秀,更有天然的溫泉,是以前朝就在此建造了行宮,供皇室郊遊或避暑。
餘下的人依舊很多,官員們之間、貴婦人之間的寒暄與恭維此起彼伏,簡直是大型國企團建現場。
南皖使團踮起腳尖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内線,剛看到江芙,她就戴上帷帽走了。人多眼雜,使臣不便去追,隻得先随内侍去往行宮的住處安頓。
“給她傳遞消息。”到了住處,正使将門窗關緊,确認無人能聽見後對副使說道。
“我這就派人去,按照我們之前說的暗号,她看到後就會明白。”副使眉宇間出現疑慮,“瑞香好幾日沒有傳回消息,此次也沒有跟着同往西禦苑,我懷疑她出了事。”
可是如果瑞香暴露了,江芙為何能完好無損,殘暴的綏朝皇帝怎會不向使團發難?副使想不明白。
正使否認了這個猜想:“瑞香是主子手下最得力的暗衛,就算出事也有全身而退的本領,怎可能忽然消失?想是宮裡有了新事,瑞香不得不留下。”
副使點點頭,召來小厮耳語了幾句。
小厮聽令前往膳房。
正是午膳時分,膳房很是忙碌,行宮的仆從向各殿送去飯菜。不同級别的官員、京官與地方官員之間的标準各異,他們分得很清。隻是到了江才人這裡,考慮到她是陛下唯一帶來的後妃,菜肴自然是超過了才人應有的份例。
江芙坐在一桌子菜肴前,頓覺在行宮的待遇比皇宮還好。不僅菜式豐富,從葷素到糕點湯羹一應俱全,連餐具、帕子、洗手的胰子、試毒的銀針都準備好了,整齊擺在木制漆盤中。
憑她自己實在吃不完,便讓素蟬撤去了一半菜樣分給下人。
喝完最後一口竹荪老鴨湯,江芙用桂花香味的胰子淨了手,擦幹後便去貴妃榻上癱着了。午後的空氣令人昏昏欲睡,她阖眼小憩。
宮人進來收拾方桌,院落恢複安靜,時不時透過幾聲鳥雀的叽喳。
漆盤輾轉了兩個仆從之手,最終悄悄送入南皖使臣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