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幹淨的油桃從清水裡撈上來,一顆顆圓潤飽滿,紅豔豔的光滑外皮,絲毫不紮手。
一盤紅皮油桃擺上桌,長夏也在桌邊坐下。
桃子是姑姑裴有糖帶來的,她今年三十有五,嫁給了李家村的李永清。
裴家當時窮,窦金花兩口子老實,給女兒找的婆家差不多和他們門當戶對,最主要的,李永清和他爹娘都是厚道人。
最起碼,裴有糖成親這麼多年沒被打過,和公婆隻拌過嘴,從沒大吵大嚷,日子是窮了些,可全家人心齊。
她兒女運好,生了兩個兒子一個雙兒,大兒子比裴曜小一歲,今年十五了,已經能頂上家裡很多活計。
二兒子十二歲,半大小子,性子随了他爹,不愛說話,但很勤快。
幺兒隻有九歲,比起别人家的孩子,要調皮鬧騰許多,她這幾天正煩,因此今日沒帶老小一起回娘家。
李家村有油桃林,幾乎家家都種幾棵,她家也不例外,每年油桃熟的時候,都會給娘家送一些。
油桃咬開是黃心,軟糯的口感,甜滋滋的。
李家種了兩種油桃,最近熟的是偏軟的,再過小半個月,另外兩棵樹上的脆桃就能摘了。
裴有糖一邊說話一邊往長夏手裡塞了兩個桃子,長夏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吃。
天熱,堂屋門大敞着,時不時有風吹進來。
窦金花陪了女兒一陣,明顯困乏,裴有糖便勸她去歇息。
裴竈安和裴有瓦都沒去幹活,他倆插不上陳知和裴有糖之間的話,坐了一會兒,問了李家各種情況,便各自去忙了。
過了一會兒,裴曜買肉回來,陳知讓長夏去切肉切菜。
裴曜拿了個桃子,一邊吃一邊笑着陪姑姑閑聊。
裴有糖對親侄兒的喜愛自不用說,稀罕的什麼似的,她哥嫂就這一個孩子,人丁太稀薄,好在平平安安長大了,還長得又俊又高。
“我剛才看水缸裡水不多了,一會兒做飯可能不夠,我去挑水。”裴曜吃完桃子,笑着起身說道。
陳知點點頭:“去吧。”
兩人看着裴曜從院裡拿了扁擔和水桶出門,随後裴有糖壓低聲音,笑着問道:“阿嫂,兩孩子的事,還不定下?”
陳知看一眼外面,示意她一眼,兩人将糕點茶水端進西屋,那碟桃子沒動,誰想吃的話好拿取。
在炕上坐了,陳知這才輕歎一聲。
前些日子趙琴也跟他提過,長夏和裴曜都大了,親事該辦就辦了。
裴曜十五歲的時候他和裴有瓦商量過,年齡還是小,想着再過兩年,等性子穩重一點成親也不遲。
他們大夏男婚女嫁遠比前朝放開得多,若年齡過了二十四,會有官媒從中牽線搭橋,使促成好事,但并未有強制官配一說。
可以婚配的年紀也不算小。
别處不提,他們鄉下一般都是十五六歲才托人相看,踅摸自然得有個過程。
等到成親,新婚的兩人差不多都在十八歲十九歲的樣子。
這是常理。
一旦過了二十歲,無論男子還是雙兒、姑娘,多少都會遭些閑言。
不過長夏是抱回來的童養媳。
童養媳、童養夫郎和别的不同,年紀大一些是常見的事。
長夏和裴曜還算歲數差小的,有的人家帶回來童養媳,比兒子大八歲十歲的都有。
因此長夏去年十八歲時,陳知和裴有瓦還不着急。
再說這兩平時也不一起玩,一個年少莽撞,另一個悶葫蘆似的,哪裡懂這些。
裴曜和長夏在他們眼裡依然是一副小孩模樣,哪怕長大了,個子再高,也看着懵懂稚氣。
裴家幾個大人便都沒有在意兩個孩子之間的相處。
誰知今年忽然被提醒該給孩子成親了,陳知才後知後覺。
他有心想在裴曜和長夏面前提一提,然而最近觀望下來,發現長夏和裴曜關系并不好。
這讓他犯了難。
以前沒留心過,最近陳知發現長夏總是躲着裴曜走,本來膽子就小,近來神情更瑟縮了。
裴曜也十分出息,動不動就對長夏甩臉色,一副臭臉模樣,跟誰欠了他錢似的。
不過陳知了解兒子,小時候頑劣是頑劣,但出門在外多少都會護着長夏。
他不知道他倆怎麼了,有心想問問,他知道問長夏不管用。
也許是根深蒂固的成見,兩個孩子有了矛盾,他覺得一定是裴曜的緣由。
長夏太老實了,又乖,從來不惹事,所以不會是長夏的錯。
可想問兒子吧,又怕裴曜那股子倔氣犯上來,反而更不待見長夏。
長夏剛來那年就是這樣。
他想管裴曜,不讓裴曜去大河邊玩水,結果根本管不住裴曜,還被裴曜推了一把,隻能哭着回家。
陳知當時在河邊逮着裴曜,拽回家就是一頓打。
沒想到臭小子不過五六歲,就學會記仇了,兩三個月都不待見長夏,隻跟别人家漂亮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玩。
裴曜從小長得就好看,嘴巴又甜,總說人家漂亮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