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宋家,幫傭阿姨曾經說過,如果将油鍋燒至沸騰狀,那無論放進鍋裡的食材有多老硬,隻須十多秒便能被炸的焦黑,再不辨模樣。
徐離此問本意在于挖苦,卻也揪了老虎的鬓毛,此刻的時策就像那燒沸的油鍋,由内到外,頃刻沸騰。
可想而知徐離的下場,能自己扶着牆走回房間,都是他僅剩的仁慈。
“徐離姐?”
徐離正吃力的倚牆挪着步子,卻在走廊拐角處十分湊巧的撞見葉歡晴。
她瞬間有些驚吓,但更多的是尴尬。
時策入住的樓層都是總套,以葉歡晴實習試用期的身份,似乎還無法申請此等規格的住宿标準。
然而在已接近午夜的時間裡,兩人皆出現在這裡,不要說葉歡晴了,就是徐離自己也會覺得奇怪。
“你怎麼在這裡?”
葉歡晴一臉詫異的盯着徐離,仿佛自己的出現倒是理所當然。
說不慌亂肯定是假的,但徐離職場混迹多年,臨場反應能力并不低,即便心裡虛的很,卻仍舊面不改色的闆直了身子,稍稍調整情緒後,她開了口。
“來請假,我胃疼。“
說罷,她略微作勢伸手撐着肚皮,有模有樣的皺眉,原本就被時策折騰個半死,正巧面目土灰,乍一看倒真像個病人。
“哦!”葉歡晴滿眼疑慮的打量她,似乎并不能确信。
“那你呢,有事找時總?”
徐離眼色淡定的反問,輕而易舉将的話題從自己身上撇開。
葉歡晴聞聲面色微變,精明中帶點疑慮的眼神驟然弱下,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躲閃着垂下眼簾不再與她直視。
“要不我先走了,時總還沒睡,你要是日程上有要緊事彙報就抓緊時間,老闆們的脾氣一向不好,可别打擾到休息時間。”
徐離明擺着給她台階下,葉歡晴很有眼力界,立馬就順着爬。
不過三言兩語,既給自己解了圍,又賣了人情給葉歡晴,可如此她卻沒有一絲松口氣的感覺,心中隻是苦笑自嘲,原來自己跟葉歡晴就是半斤與八兩的區别,雖然葉歡晴心思赤/裸目标明确,但此刻的自己滿嘴荒唐言語,就算她對時策多有不屑,但誰又比誰清高呢。
本質都一樣,葉歡晴巴望着送上門,而她不願,卻早已陷進深淵。
回到房間後,她趴在馬桶上劇烈嘔吐。
不知道是因為帶血的牛排無法适應亞洲人的腸胃,還是因為剛才與他....總之幾乎将心肝肺都要嘔出來,酸澀嗆的她鼻子嗓子全都燒的慌,整個人異常的難受。
費勁兒的将自己收拾幹淨後,正要上床休息,卻又來了不速之客。
葉歡晴禮貌的敲了門,随後遞過來一隻巴掌大小的盒子。
“這是?”徐離怪異的盯着個盒子,一臉不知所謂。
“時總讓你把這個藥吃了,應該是胃藥吧,另外你請假的事先挪後,明天下午3點有外賓要接待,很重要,不要遲到了。”
藥?
徐離眉頭微皺,将盒子握在手中不言語,臉色卻有些差。
“你胃疼的厲害麼?”葉歡晴走時又問。
徐離勉強一笑,“吃了藥就不疼了,老毛病。”
一顆熟悉的白色藥丸在盒子裡蹦跶,輕輕一搖,滴答作響。
徐離歎了口氣,将藥丸拿出,水也不喝直接扔進了嘴裡,眉頭微皺:好苦。
或許是因為吃了藥,這一覺她睡得很沉,翌日一早睜開眼,居然都十點多了。
手機屏幕顯示有幾十通未讀消息和來電,她從上到下翻了一圈,不可避免有些愣神。
消息大部分來自吳玉,而小部分...是莊甯。
她盯着屏幕發了會兒呆,随後敲了一行字,點擊發送。
沒兩秒便有了回信兒。
“姓莊的婚禮你到底去不去?”
徐離瞧着屏幕呆滞了好一會兒,默默歎了口氣,回道:“我人在國外。”
消息發出不等兩秒,跨國電話就撥了過來,徐離沒理會,徑直挂斷。
“在開會。”
發完她忽然甩了手機,擡起腦袋雙眼凝滞的望着天花闆,身子動也不動。
很奇怪,心裡空落落的,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塊,後來又忘記填上了。
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接受,曾憧憬了一整個青春的故事,終于穿雲過海,不辭萬裡,在地球的另一面,落幕了。
從此,她又是一個人了。
因為下午的外賓接待,葉歡晴一早就送來了會議資料,要求徐離背熟。
可徐離一翻資料立馬傻眼,通篇英文字母,一個中文字符都沒有,于是啟動翻譯機,各種翻查字典,可忙活半天也才看懂兩頁,索性扔到一邊。
既然葉歡晴想出風頭,她又何必駁人臉面,索性順了葉歡晴的意,出個醜拉倒。
因為不想撞見時策,中午她并沒有下樓吃飯,下午三點她準時出現在會議室。
時策的臉依舊很臭,冷着眸裝不認識她,葉歡晴真應了她的名字,又歡快又殷勤,流利的英文加上得體自信的談吐,确實很加分,同為女人,這一刻,徐離清楚自己比不上她。
客戶是意大利籍,英文口音很重,帶來的男助理肥頭大耳,身子壯的像座山似的,看着不像生意人,倒像是...電影裡的黑/手/dang。
“Ms. Can you pour water for me?”
客戶忽然笑眯眯的轉頭盯着立在一旁的徐離,嘴裡念叨了一段字符。
“什麼?”
徐離本就緊張,加上那意大利皮革味兒的英文,她一時還真沒反應出他到底說了什麼。
“Because I am not used to drinking Chinese tea。”
他一副十分為難的表情。
會議室五個人,五雙眼,除了徐離自己,全都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