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狠狠瞪她一眼:
“無冤無仇?分明是血海深仇。”
“你們蠻人年年犯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殘害了我們大齊多少百姓,祖祖輩輩之間積壓的血海深仇在你嘴裡就輕飄飄地過去了?”
“别說你是混血,是吳王的女兒,是皇室宗親。”
王五長刀直指姜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既以犬戎人自居便是蠻人,與我齊人有不共載天之仇!”
“我王五雖然抑郁不得志,但保家衛國四字始終不敢忘,凡我有生之年,必定見一個蠻人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許知微上前按下王五的刀:
“去歲,我打得蠻族十八部所有的勇士心服口服,蠻族十八部都以自己的信仰起誓,與我訂了盟約:”
“我在世一日,她們便一日不犯我大齊疆土。”
“所以,你大可不必大動幹戈。”
王五還是想抽刀砍姜嬌,咬牙使勁掙了掙,沒掙動:
“草原蠻人野蠻未開化,焉會信守承諾?少主莫要被她們騙了。”
許知微卻松開了按住他的手:
“蠻人年年犯關是因為草原物資單一,僅靠牛羊無法讓她們順利過冬。為了得到物資她們才會年年秋日犯關搶截。”
“因此我與她們訂立盟約後開放通商,允許她們以物易物交換所需物資,她們自然也不必铤而走險年年劫掠了。”
“她們重視信仰,以自己信仰的神明起誓,又将各自族中聖物交與我手,自然不會輕易違背誓言。”
至少前世數十載間,直到許知微死前,蠻族都真的不曾犯過關。
迎着王五詫異的目光,許知微側身将姜嬌護在身後:
“何況,蠻人們與我結盟的前提是我确确實實打服了她們,就算她們犯邊也在我手上讨不了好。”
“而你的保家衛國的願望不也能通過和平手段實現嗎?至于原先的仇怨,冤冤相報何時了?”
“而且蠻族也并非毫無還手之力,草原廣闊、蠻人善戰和遷移,隻要往草原中一躲便難覓其蹤迹。”
“如果我們因為先前的仇恨堅持要屠殺蠻族的話,逼急了她們隻會兩敗俱傷。”
“而我與姜嬌和薩布素合作,她們助我出逃,我送她們回草原,我亦非過河拆橋、見利忘義之人。”
許知微自幼營養充足多運動,生得略高王五一頭,提着長矛臨高居下地望着他:
“而你就算要動手,亦非我的對手。”
王五默默轉過身向前走去:
“我的家人沒有直接受蠻人所害,隻是我追随太尉見多了蠻人劫掠造成的慘狀,因此想要阻止慘狀發生罷了。”
剛剛踏出山洞,王五便渾身緊繃警惕起來:
“我也聞到了血腥味。”
他似乎有些獨門絕技,踩在枯枝積雪上竟半點聲響也無。
又往前走了數十步,王五用氣聲提醒二人:
“前方似乎有一人一馬自崖頂跌落,可能那人摔得挺重,不知是死是活。”
擔心二人不以為然,王五補充道:
“我當年在太尉軍中作斥候,一手探勘本事出神入化,全軍上下少有人及。”
許知微此時隻能隐約聞到些血腥味,卻不知王五是如何得出那番結論的。
但她亦深知術業有專攻的道理,低聲謝過王五提醒,默默提高了警惕。
終于,走的近了,大雪也漸漸小了下來,隻是狂風依舊。
三人借助積雪反光遠遠地看見一女子癱軟在半具馬屍上哇哇大吐。
許知微看見她穿着一身綢緞制成的夜行衣時便已經有了些許猜測,再走近些看見那女子頭上的玉簪後終于确定下來:
那是上好的藍田白玉刻成當下最時興的樣式,在月光下隐約閃着瑩潤的光澤,格外顯眼。
一模一樣的的簪子今早正明晃晃地插在姜婉頭上,彰顯着姜婉身為渤海王長女且最受器重的身份。
“姜婉?”
那女子聽見有人喚她,下意識一顫,半是詫異半是驚慌地擡起頭來,看見許知微活像見了鬼:
“你,你,你......”
姜婉臉色慘白,見許知微如見洪水猛獸一般,幾乎要大哭出聲。
許知微懷疑她下一句話是:“你是人是鬼?”或者:“你離我遠點,不要過來啊!”之類的胡言亂語。
卻萬萬沒想到,姜婉居然掙紮着從馬屍上爬起,踉跄幾步死死抓住許知微的衣擺:
“救我,陽信公主,求你救我!”
許知微蹙眉,想從她手中救出自己那撕下一塊僞造跳崖後變得破破爛爛的衣擺,卻沒想到姜婉此時的力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這場争奪戰并沒有勝者,衣裳更是輸得一敗塗地:
她身上穿作僞裝的侍女衣裳布料自然沒有多好,“刺啦”一聲布料撕裂的脆響傳來,驚得在場四人都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