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被家族強行送給渤海王做續弦,如今朝中必會多一位精彩絕豔的女官。”
“可惜渤海王自卑又自傲,生怕被人看穿他的卑劣無能,不遺餘力地打壓這位才女和她的子嗣,連帶着打壓身邊所有的女子。”
“生生把當年以一篇指點江山、針砭時弊偏又字字珠玑、針針見血的《治國策》聞名天下的才女逼成了端莊溫和的泥菩薩模樣。”
“現下的她能為孩子抓住的也唯有婚姻了,因此哪怕知道風險巨大,她也必須要除掉姜婉。”
和渤海王妃類似、被埋沒于時光中隻留少時英明的婦人,又何止一個兩個?
不論怎樣,她還是能幫一個是一個吧。
那些精彩絕豔的人物不該僅僅隻是因為生而為女便被打壓埋沒。
姜嬌歎惋之餘更多了幾分憤慨:
“難怪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憐姜婉小小年紀便沒了娘,無人護持。”
“可惜你們齊人大多卑劣,因為那可笑可悲的、十足荒謬可笑的理由不斷打壓強者,摧折了不知多少天驕。”
“若是在犬戎,人們敗于強者手上覺得受辱了會做的不是耍陰招打壓強者,而是加強訓練争取下次赢回來。”
王五嗤笑:
“你這黃毛丫頭,知道真正的犬戎是什麼樣的嗎?”
“犬戎的男人不知比齊人卑劣了多少倍,他們若是輸了,會想方設法在犬戎婦人生産時動手腳。”
“作為敵人,我們都不忍傷及正在分娩的婦人,他們卻千方百計地把敵軍、野獸往她們處引,這些你的母親告訴過你麼?”
姜嬌不願相信,但王五言之鑿鑿不似作僞,她轉頭向許知微求證,許知微卻扭過頭去回避了這個問題:
“至少如今陛下女主臨朝,又常從士族貴女和宮女中選拔女官,齊國婦人的處境比别國好許多。”
回避問題則約等于默認了問題的答案,姜嬌對素未謀面的故土的美好幻想破碎了不少。
她嘴唇張張合合,半晌才重新發出聲音:
“那,姜婉呢?我們就這麼看着她一直跟着?”
許知微看着鮮血淋漓卻分外執着堅持前行的姜婉眼中多了幾分贊許:
“她若能跟我們走到前面的吳家莊,我們就收留她,然後在那借宿一晚吧。”
王五聞言幾乎要跳起來反對:
“少主,那吳家莊是何方勢力尚且不明,何況過去這麼久我們又鬧了這麼大動靜,吳王肯定早被驚動了。”
“他若派出大軍追殺,我們在吳家莊中借宿豈不是自投羅網?”
姜嬌一挑眉,似乎有些驕傲,她想說:‘放心,我娘會拖住吳王的。’
卻見許知微沖她使了個眼色,飛速開口截斷姜嬌湧到嘴邊的話:
“所以是你、姜嬌和姜婉住在吳家莊,我借一匹戰馬去軍營掉兵。”
王五一怔,沒想到許知微打算把他也丢在這:
“少主,末将離軍多年,卻始終不敢忘昔日太尉恩情,日日魂牽夢萦惟願速速歸隊。”
“若有朝一日末将能再随娘子軍征戰,雖死亦無憾矣。”
甲胄重重砸在地上,王五長跪叩首、老淚縱橫:
“還望少主成全!”
許知微上前一步,把着王五的胳膊強行将他從地上提起。
算上甲胄足有二三百斤的老卒被許知微像拎起小雞仔一樣輕松提起,姜嬌看得眼熱:
天生神力恐怖如斯,若她也有這等神力在身,想來做夢都能笑醒。
王五嗫嚅着,膝蓋一彎又想跪下。
許知微輕斥一聲:
“站直了,百戶王五聽令!”
許是年輕時的熱血再度燃起,又或是日日鐵馬冰河入夢來。
還正淚流滿面、嗫嚅不止的王五一抱拳,動作無比利索:
“末将在!”
“着令你為吾等引路前往吳家莊,後留于吳家莊中護衛姜嬌、姜婉左右,保護她們安全的同時靜待軍令。現在,引路!”
王五本想再說些什麼,瞥見許知微冷硬的臉色後心知她心意已決難以更疊,隻得一咬牙:
“諾!”
姜婉此時狀态極差,不知在地上摔了幾跤,全身上下早已疼到麻木,一身錦緞衣裳上全是活着血的泥水。
她早便從跑變成了走,麻木地提着自己像灌了鉛似的雙腿艱難跟着前方三人的足迹。
知道眼前越發模糊、視線陣陣發黑,姜婉終于體力不支摔倒在地。
這一次,她完全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卻依舊憑着求生的本能艱難地向前爬行。
失去意識前,她似乎聽見了一句無奈的輕歎。
随後,姜婉落入了一個衣着略有些單薄,但格外強健有力的溫暖懷抱中。
......
軍營,斥候入副将軍帳中急報:
“方才吳王突然封城,一隊守城士卒出城搜尋兩名逃亡的女子,卻七人陣亡、三人失蹤。”
孟婋本就披着重甲坐在帳中研究沙盤,聞言立刻起身下令:
“吳王已反,速去擊鼓召集士卒,吾等當奉公主之令讨伐反賊誅除叛逆!”
傳令兵匆匆出去,孟婋抄起盾牌與長槍,一少女為她牽來戰馬,忍不住發問:
“姐姐,你這是假傳軍令吧。而且,要是吳王其實沒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