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微眼睛亮晶晶地貼上孟婋額頭:
“好姐姐,我們不會在想同一件事吧?”
孟婋看似嫌棄地推開許知微的腦殼,緊執刀盾示意她速速領兵出發:
“快走吧你。”
一息過後,她又小聲補充一句:
“介于長公主昔日義舉看,你和我們絕對不一樣。”
許知微心頭一跳,一夾馬腹領兵出發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孟婋的眼睛:
她們都知道,那句“長公主昔日義舉”,指的是陽信長公主她們弑父殺兄,推景明帝上位的往事。
孟婋眼中閃爍着和她初次得到劍履上殿加九錫、入朝不拜百官俯首的殊榮時眼中一模一樣的光芒。
她那雙年輕、明亮的眼睛仿佛在說:
你且盡管去吧,我為你守邊關。
時隔兩世,許知微方才真正看懂孟婋堅持回陽信守邊關的用意所在。
許知微低低地笑了,略有些沉悶的笑聲迅速被狂風吹散,隻傳入她自己的耳中:
不愧是婋啊,是猛禽、亦是虎嘯,她遠比少時的許知微更大膽、更充斥着野心和桀骜。
畢竟邊關民風彪悍、軍隊戰力最強,而且她的封地陽信盛産戰馬。
孟婋不僅僅是欲得從龍之功,更是隻願為自己認可的明主而俯首。
北風呼嘯、戰馬長嘶。
整齊劃一的鐵蹄落下,分明随行有數萬兵馬,鐵蹄落地卻幾乎隻有一聲。
陣陣積雪被卷起,仿佛生了靈智一般自動退避,隻敢緊緊追随在道路兩側,做娘子軍鐵騎的陪襯。
不知自何處而來的藤甲兵原本列好了陣勢守在吳家莊前欲攔截許知微的兵馬,卻在遙遙聽見如此整齊劃一的馬蹄聲時産生動亂。
沖在最前方提着畫戟的許知微一身照夜明光铠,在月光和積雪的光芒反射下光芒萬丈,幾乎要照瞎敵人的眼。
緊随其後的“陽信”旂旗下,是盔甲明亮、步伐整齊劃一甚至連胯下馬兒都是沒有半點雜毛的純黑戰馬。
這樣一支幾乎要将“精兵良将”四字刻在臉上的騎兵當前,原本站得還算有個隊形的藤甲兵們瞬間大亂,當即便有了逃兵。
即便督戰兵們飛快砍下逃兵的頭顱高呼“後退者殺!”也難以止住藤甲兵們瑟瑟發抖的身軀和不住萌生的退意。
許知微遙遙望見藤甲兵攔路卻半點都不着急,直到快沖到他們射程之内方才勒馬一揮畫戟。
刹那間,所有騎兵同時勒馬,數萬馬兒像是隻有一匹一般,以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同時停下,全程寂靜無聲。
為首之人倒吸一口涼氣:
如此訓練有素、武備精良的軍隊,哪怕人數不多也必定所向披靡。
更可怕的是統帥她們的将領,竟能做到在夜間急行軍時對軍隊掌控得十分精準,完全達到了如臂指使、無有留難的地步。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昔日被稱作戰神的陽信長公主風采亦可在她女兒身上窺見一二。
許知微看他眼熟,卻一時想不起這人在何時見過:
“來者何人,為何攔路?”
氣沉丹田、擲地有聲的喝問在空曠郊野中傳遍整個吳家莊,驚得眼前數千人膽寒心顫。
攔路者□□騎的五花馬本就有些不安,聽得如此喝問更是清楚感受到了主人的惶恐。
它的後蹄刨了刨地,揚起一片積雪。
那人感覺到馬兒渾身緊繃幾乎要立時暴起,趕忙安撫好它後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坐在戰馬上遙遙一揖:
“吳王世子見過陽信公主,有勞公主一路護送,帶舍妹和吾妻深夜出遊至此。”
“但各位既已遊玩盡興,舍妹與吾妻已然睡下,令公主孤身在外風餐露宿又豈是待客之道?”
許知微挑眉冷笑:
“是麼?吳王明知現下吾等奉命勤王,卻膽敢扣留諸侯企圖謀反,倒是送了孤平定叛亂的大功一件。”
“以這等大功相送,倒也算是他待客有方了。”
吳王世子心知吳王是将許知微得罪狠了,他倒是能屈能伸,躬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欲邀許知微入内:
“父王年邁糊塗,一時不查受歹人蠱惑犯下大錯,我不忍見父王誤入歧途,是以大義滅親向公主揭發此事,請公主切勿傷及無辜。”
比許知微的聲音更快到的是箭矢破空之聲。
吳王世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箭射下頭盔、緊随它的另一箭擦着掉落的頭盔洞穿他的眉心。
那是早便揚名塞外的連珠箭!
吳王世子的屍體重重倒地時,許知微的聲音方才傳來:
“吳王世子以臣告君、以子告父非但不孝,實大不敬也,當以死罪論處。”
“孤這便替天行道,誅除此十惡不赦之徒。”
站在旁邊為他牽馬的吳家莊莊主目瞪口呆,許知微的目光向他掃去,手上弓矢還未動,他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你,你的同宗姊妹還在我手上,你不能殺我!”
他哆哆嗦嗦地對着身後藤甲兵大吼:
“快,快去把她們押來!”
藤甲兵們面面相觑。
吳家莊莊主拍着大腿大喊:
“愣着幹什麼?快去啊!”
終于有人動身,拖來了兩個被打暈的少女。
拖着那兩個少女前來的三人身着藤甲,唯有一人身披鐵甲——
那正是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