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碩大的頭顱飛起，瓢潑的鮮血劈頭蓋臉向他撲來。

洛修筠閉上眼睛，臉上卻沒有溫熱的液體灑下。

他睜開眼睛，呆怔在原地。

厮殺還是沒有停止，他們還在打。

打得更激烈了。

父親，你看，怎麼可能沒事呢？

好多好多血啊，好多好多屍體啊……

一具無頭屍體就匍匐在他腳下。

碗口大的血口正對着天空，又像是正對洛修筠做仰望的動作。

不遠處，青年的腦袋落得端正，好像刻意立着。

血污的臉上，怒睜的雙眼流着鮮血，正朝向洛修筠。

好像在問：為什麼？憑什麼？

洛修筠張了張嘴，沒說什麼，隻是走過去，蹲了下來。

他小小的手掌試圖合上青年的眼睛，卻隻是穿過對方的臉。

洛修筠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放下了手。

他茫然地環顧四野，沒有人發現他。

他站起身來，往前方走着。

他穿過人群奔跑處，穿過刀劍相交處，穿過氣勁沖撞處，他于他們如無物。

走着走着，洛修筠停下腳步，仰視天空。

整個世界，隻有蒙蒙的血月，彎着嘴角在他上方。

就好像永遠等待守護的母親。

母神，你到底要我如何呢？

洛修筠盯了血月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四周。

他于世界如無物。

他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

“筠兒，醒醒……筠兒……”

洛修筠睜開眼睛，就看到黑暗中熟悉的輪廓。

“父親……”

他剛想問怎麼了，就發覺不對。

父親坐在床上，把他摟在了懷裡。

怪不得醒來的視角有點奇怪。

他覺得哪裡不對，擡手摸了摸眼睛，摸了一手冷濕。

他啞然了。

“筠兒，做噩夢了嗎？”父親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雲。

洛修筠沉默了一下應道：“嗯。”

父親摟着的手緊了緊，又松開了些。

“介意和為父說一說嗎？”

“我有點冷，父親。”洛修筠回道。

父親的手臂又緊了緊，下一秒又扯過被單來将洛修筠裹住，有力的手臂将洛修筠和被單都裹在臂彎裡。

“現在好些了嗎？”

“嗯。”

洛修筠趴在父親懷裡，沒有說話。

父親也沒再問。

過了一會兒，洛修筠才道：“父親，您明天還是去忙吧。”

洛乾淵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怔然。

他的面皮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都歸于一聲。

“好。”

洛修筠在父親的懷裡蹭了蹭，像是被應允後的撒嬌。

洛乾淵緩緩撫着長子的背脊，黑暗中的身影沉默如山。

……

筠兒哭了。

剛睡下不久，就蹙着眉頭，極為不安。

他正心急筠兒思慮過重，就見筠兒眼下滑出兩行淚來。

他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