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喬牧擡起頭後卻并沒有将這聲贊歎說出口。
他擡頭瞥見江珧正以殷切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時候,又恢複了他固有的冷肅神色。
“該送你下山了。”喬牧生生将江珧的笑臉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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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午後還有些暖意,兩人啟身走上了下山的路。
隻是喬牧在前,江珧在後面和他隔開了好些的距離。這是喬牧吩咐的,說是怕半路碰到别人不好解釋。
江珧撅起小嘴兒,明顯不快。時而停下來跺腳哼氣,瞪上兩眼前面的漢子,奶兇奶兇的,走的慢吞吞。
江珧原本還想賴到快天黑了再走,借口說那時就更碰不到别人,誰知喬牧壓根兒不依他,說他已經告訴蘆花嬸他在這裡了,嬸嬸指定在家等着他回去呢,早點回去好叫她放心。銅牆鐵壁嚴防死守,真是油鹽不進的木頭疙瘩。
而喬牧想早些下山,是因為他還想着去收拾那些阿貓阿狗呢。讓他不痛快的人他從來都不會留到第二天才收拾。
“哎喲”一聲,喬牧還在想着該怎麼對付那幾個喽啰,就聽到後面江珧的尖叫聲。
因雪後路滑,又是下山,喬牧刻意放慢了腳速,按着江珧的節奏走,江珧本來走得也壓根兒算不上快,隻是他心不在焉,眼睛也緊緊黏着前面的漢子,腳下一個沒注意就踩空了一個陷下去的小土坑,直直往地上摔了去。
幸好不是臉着地,地上的積雪夠厚,他衣裳穿得也厚,也并沒有被摔疼。
喬牧不帶絲毫猶豫,轉回身就向他跑去,三步并作兩步就到了跟前。
江珧正皺巴着小臉兒,嘴撅得老高,一副委屈的模樣。
“摔疼了嗎?”漢子連忙問道,伸出雙手示意他自己搭上站起來,卻仍不忘離他半步遠。
誰知江珧的眼淚珠子就像是變戲法似的眨眼間就啪嗒啪嗒掉下來:“疼……”
漢子不知所措。
“走不了了……”見他呆愣愣的,卻仍沒有做出要上前将他扶起來的動作,江珧又故意将他的“傷勢”往重了說。
于是,僵持片刻後,江珧就趴在了喬牧的後背上,喬牧背着江珧下山去,走得穩穩當當卻又不知不覺之中刻意提了速。
江珧并不知道喬牧此刻在想些什麼,他自己卻是十分的得意高興的。
另外,被他背起來後才知道,他的牧哥哥的肩背可真是寬闊結實啊。
江珧在後面看不到喬牧的臉,冬衣穿得厚又将喬牧的脖頸嚴嚴實實地捂住,所以江珧并沒能看到,背着他的漢子臉上的紅暈從臉頰脖子直泛到了耳後。
江珧比喬牧在碼頭上扛過的貨物輕多了,然而現在力壯如牛的漢子呼吸卻在漸漸加重,這讓喬牧莫名地感到煩躁。
他又如何不清楚江珧八成是裝的,他穿得多雪又厚,摔那麼一下能疼到哪裡去,再說又不是腳崴了,如何就走不了了?
或許是想盡快下山,盡快擺脫這個小麻煩精,又或許,是他自己也在貪戀昨晚的那份柔軟,喬牧自己也已經說不清了。
所以就這樣,兩人心思各不相同,漢子一口氣兒不帶歇地背着他往山下走去,且各自無言。
興奮竊喜稍稍平靜下去之後,沒想到江珧兀地來了一句:
“牧哥哥,你……能不能娶我?”
江珧不甘心他們就這樣沉默着,更不甘心這一趟無功而返,眼看着路程也已經過半了,所以最終還是開了口。
他害怕,害怕那些牛鬼蛇神仍追着他不放,連睡個安穩覺都不能。
害怕他的牧哥哥還會像以前那樣躲着他,不再給他說出口的機會。
更害怕錯過了這個早就在他心裡紮下了根的好漢子,從此形同陌路。
所以不得不開口,也最好,能讓他得償所願。
江珧感覺到背着他的肩背猛地顫動了一下,漢子腳步也倏地停了下來。
一時卻又是無言。
“杜府老爺的事你不用擔心,陳阿毛我會收拾。”沉默幾瞬過後,喬牧終于開了口。
江珧霎時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萬一還有陳阿三、還有李府還有孫府呢!……”江珧急得喊了出來,聲音帶上了哭腔。
“牧哥哥,我害怕,害怕不定哪天就被哪個不懷好意的給盯上了……家中隻有我一人,晚上睡覺一有點動靜就能被吓醒……”
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似要将心中的恐懼不安悉數發洩出來,江珧斷斷續續說了一通,哭得嗚咽。
喬牧背着江珧,感受到他的身體因抽噎哭泣而微微顫動,像受了委屈應激的小貓。
而喬牧就像是塊木頭般就那麼站着沒動,麻木,沉默,任背上的人哭的不能自已。
喬牧是真的拿他沒有辦法。
或者更準确地說,喬牧比誰都清楚這個辦法是什麼,他就是不肯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