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如絲細雨斜斜飄向地面,在不平的山路上聚成一個個小水窪,鞋子踩進去鞋面瞬間就被洇濕。
不過漢子卻無暇理會,長腿邁開的步子更大了些,頗有些焦急煩躁。
往年的這個時候,喬牧要麼就是去鎮上或碼頭上做工,要麼就是幫隔壁村的種田大戶幹些農活,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然而這個春天和往年都不一樣,尤其是從江珧家回來以後的幾天,喬牧少見的連着幾天都在家,每日大開着院門,似是在等着什麼人上門。
然而一連等了幾天都落空,喬牧坐不住了,昨日一大早就下山去了大伯家,他又想到利用他那幾個“眼線”前去刺探。
還未真正向江珧表明心意,上回也始終沒有将給江珧說親的事情問出口,喬牧很是焦急,怕是事情真的有了什麼眉目。
就在今日上午,虎小子上山來,竟然跟他說江珧就要和那個西青村的漢子去相看了!
喬牧聽完一溜煙就往山下跑去了,連鬥笠都沒來得及戴,獨留虎小子在原地看得驚呆。
此刻的喬牧無比懊惱,懊惱自己就像個蠢貨一樣當時怎麼就開不了口呢!
與此同時,江珧正坐在堂屋屋檐下悠哉悠哉地邊喝着茶邊賞着雨景,等着魚兒上鈎。
昨日喬牧大伯家的辰哥兒上門來找他玩耍,還沒說上三兩句話就問起了給他說親的事。
小崽子才多大,心思就差寫在腦門上了,眼神也躲躲閃閃,江珧略一琢磨,就猜到這是替他那好堂哥打探消息來了。
也是那時,江珧才恍然大悟,怪道過年那會兒李家兄妹三人整日跟他套近乎,也許從一開始這三人就是他喬牧派來的!
以前還覺得牧哥哥是個不開竅的,沒想到竟早就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所以江珧更生氣了。他竟白白讓自己這段時日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江珧之所以一直拖着沒有上山去找喬牧,就是想讓他也嘗一嘗這被晾在一邊的抓心撓肝的滋味。
昨日既然喬牧又派了他的小喽啰來,那就放出個假消息,讓他亂了陣腳,也算是一報。
再者,如此一來,沒準就能誤打誤撞讓大木頭開口了呢!想到這裡,江珧不禁一個人傻笑起來。
當然卻又在稍後給喬牧開門的時候又換上了另一幅表情。
面對在雨中淋了一路濕了頭發和衣裳,面帶焦急的喬牧,江珧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甚至都沒有讓他先進門。
“牧哥哥今日來,又是來做什麼?”江珧打着一把油紙傘,懵懵懂懂地看向院門外的漢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分外疑惑的樣子。
點點雨水正從喬牧的發梢和衣角滴落下來,素日裡冷沉沉的一張臉也被雨水抹得再看不見任何淩厲,正焦灼地定定看向面前的人,緊緊攥着的雙拳上青筋盡顯,卻不發一言。
雨絲還在斜斜地被輕風吹着落向地面,土牆,屋檐,窸窸窣窣的各種輕響交雜在一起,越發将兩人之間的沉默僵持襯得詭異。
江珧深深地無聲歎口氣,臉上浮現出隐約的失落,低聲說道:“牧哥哥既然無事,珧兒便不請牧哥哥進去了。珧兒已決定嫁人了,我們之間也該保持些距離才好。”
說罷,未等對面的漢子給出任何回應,江珧就要把門關上。
眼看着江珧就要離開,喬牧一個跨步上前,就擠開了門進去了裡面,大手很快地又把院門合上。
江珧被突然就到身前的漢子吓得一個趔趄,剛才的那份失落陡然變成了氣惱湧上頭來,下意識裡就要躲開他往院子裡走去,喬牧卻擋住了江珧的去路。
“我……我娶你!你不要嫁給别人……”
喬牧着急地終于将早就想對江珧說的話喊了出來。
江珧心中暗喜,一顆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卻突然就轉過身,背對着喬牧,冷聲說道:“牧哥哥莫要拿珧兒開玩笑了,那日珧兒哭得那樣慘都不見你有絲毫動搖,怎的今日就肯了?”
他不敢看着喬牧,怕此刻心裡面的興奮雀躍終讓自己破了功。
然而這個樣子放在喬牧眼裡卻是,江珧是還在氣惱上回他哭自己卻沒有哄他。
“珧兒,我就是個混賬,沒有早早地看清自己的心,讓你委屈了。是我錯了,過年那會兒我也很後悔,很想你……你可以打我罵我,我都受着,你莫要再生氣。我想娶你,你更莫要嫁給别人去……”喬牧急聲說道,看向江珧後背的目光誠懇熱烈。
“你怎的現在卻肯了?”江珧卻仍沒有轉過身來,他想聽他再多說一些,他愛聽。
頓了一頓,喬牧垂眸,語氣恢複了些平靜:“你對我的心意,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的。你對我明裡暗裡的好也早早地就打動了我,我其實也早就傾心于你。隻是,我那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我怕你跟着我會受苦。我是一個人苦着過來的,我不忍心,你應該有更好的歸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