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珧鼻子酸酸的，輕輕擤了一下，原本還在佯裝着生氣高高昂着的頭略略低垂了下來。

“可是，你真的不再糾纏後，想你卻又不能去見你，那難受的滋味卻不是假的。我以為自己會舍得，以為自己對你的情意還不到不能放手的地步，但其實我錯得離譜。後來聽說别人要給你說親，我才發現我很害怕，害怕你真的要嫁給别人……”

“那我為什麼要嫁給你？”江珧終于轉過了臉來，淚水早已淌了下來，聲音裡夾帶着鼻音。

喬牧走上前去接過他手裡的油紙傘，擡起手溫柔地為他拭去眼淚：“我那時隻想着你跟着我會受苦，可後來我想通了，我一個堂堂的漢子，為了心愛的人，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以前那麼多苦都能吃下去，又如何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更害怕你嫁給了别人，就真的是隻能去吃苦，更害怕你受欺負……等咱們成親了，我就莽着勁兒去幹，定不會讓你受苦，也絕不會負心于你!”

江珧明明還在哭，聽罷一拳狠狠捶在喬牧的心口，含羞嗔道：“誰說我怕吃苦了……”

“那……你是否願意？”喬牧一瞬不錯地看着眼前的雙兒。

“便宜你了……”江珧又仰起那張傲嬌的小臉，随即就又擰成了一朵花兒。

春雨朦胧，綠意盈盈，油紙傘下江珧的一張臉笑得比山上那開得正盛的桃花還要俏麗動人，看呆了面前的漢子。

喬牧好後悔，自己真的就是一個大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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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悄然發生了轉變，江珧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是心安的，有奔頭的，幹什麼都是幹勁滿滿。

他安心地在家裡等着牧哥哥上門來提親。牧哥哥說了，他定會将一切都料理得穩穩當當。

喬牧沒過兩天就去了大伯家，和大伯大伯娘一起商量向江珧提親的具體事宜。

雖然江珧的爺爺已經不在，喬牧并不覺得江珧就和别人家的雙兒有什麼不同，江珧和别的雙兒是一樣的，該有的禮節喬牧一樣都不肯敷衍。他定要将事情辦得妥當，為了給江珧一個體面，不讓江珧受了委屈。

喬牧又沒爹沒娘可以幫着一起操辦，隻好腆着臉來找他的大伯和大伯娘一起商量。

喬牧幾乎從未因為自己的私事主動開口麻煩大伯幫忙過，他之前去大伯家都是去幫忙幹活，甚至一開始連在大伯家吃飯都不肯。

但他願意為了江珧做出改變。

不隻是因為婚事，以後和江珧成了家，大伯一家就是他們唯一的可以往來的親戚。喬牧自己沒有爹娘，江珧又沒了爺爺，喬牧怕他跟着自己會感到冷清。再說了，大伯一家都是很好的人，他那雪兒妹妹也是很讨江珧的喜歡呢，以後他出去做工去山上打獵的時候，有個小家夥陪着江珧解解悶兒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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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屠戶李德年家，杜玉蓉從廚房端來最後一盆菜後，一家五口再加上提了隻野兔子來的喬牧将飯桌圍了個嚴嚴實實。

李亮虎和他的弟弟妹妹們看着桌上滿滿幾大盆的菜，兩眼放着光。

杜玉蓉聽牧小子說，他是來請他們幫着一起商量他的婚事的，她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硬留下了他在家裡吃飯，當即就指揮了虎小子和辰哥兒摘菜洗菜，在竈上手裡的鍋鏟掄得格外的歡，一下沒刹住就盛了滿滿幾大盆菜出來。

牧小子好不容易才來吃個飯，她這個做大伯娘的當然要大方。

為吃個時令新鮮的香椿炒雞蛋、菠菜豆腐湯，還有炖的肥嫩軟糯的大塊兒燒肉，一人再一碗鮮美清香的荠菜豬肉餡的餃子。花樣不多，但勝在量大，用了比人臉還要大上一圈的粗陶盆盛的，足夠六個人吃得飽足。

李亮虎把頭埋在大碗裡，吃得滿嘴流油，心想，以後還是多拉上他的好堂哥來家裡吃飯，他娘做飯就是大方就是稥啊。

雪兒捧着她的小碗，小手兒忙個不停。聽她辰哥哥說，牧哥哥是要和珧哥哥成婚了。她本來就喜歡那長得跟她養的那隻小白兔似的乖巧軟糯的珧哥哥，所以很是開心，飯桌上笑得都沒停過。

喬牧的大伯李德年因為高興多喝了兩口小酒，就有點上頭，嘴裡重複喃喃着他剛才和孩子他娘一起交代給喬牧的話：“讓你大伯娘去找那東青村的許媒婆，她最是熟悉這些具體的流程事宜，咱一步一步跟着做就是。準備好了銀錢和各項成婚用的物什，你又有誠意是真心要娶的，咱們跟着禮節一步一步來做，定會把這婚事辦的妥妥的……”

“銀錢既然你不肯收下，我和你伯娘就多為你跑跑腿，讓你伯娘仔細教給你都該置辦些什麼……”他和杜玉蓉有意給牧小子些成婚用的銀錢，卻被喬牧強硬拒絕，甚至連說算是借的都不肯。

喬牧停下筷子，很認真地聽着大伯說的每一句話，不時點頭回應。

他那天已經見識了何為來自長輩的叮囑唠叨，發現自己并不排斥這些，甚至是感到新鮮，乃至上瘾。

剛坐上飯桌的時候，喬牧明顯感到不自然，隻是埋下頭去吃着自己碗裡的餃子。還是大伯娘和大伯都給他往碗裡夾了好幾筷子的菜，喬牧才慢慢擡起了頭來。

再加上雪兒妹妹把一家子逗樂，使得氣氛變得愈加地輕松歡快，喬牧也不自覺地跟着笑了起來，菜也多吃了幾口。

以後他和珧兒的家，定會也是這個樣子的，喬牧在心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