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山上又起了風，四月裡的風是輕柔舒服的，打在窗棂上是好聽的輕輕叮叮聲，催得飯飽後的人愈發昏昏欲睡。

江珧此刻卻正精神着，拉來牧哥哥坐在屋裡的小桌子旁，拿來了家裡所有的錢袋子，準備把家裡的銀錢再細細地捋上一遍。

桌上共有大大小小五個錢袋子，今日去鎮上前江珧新拿來了一個小的錢袋子，從喬牧給的那個錢袋子裡取出來一兩碎銀，再把裡面所有的銅闆全都謄到了裡面，這次買東西花不了那麼多，再說帶那麼多錢去大街上也不安全。

另外的四個大些的，除了喬牧給的那個，江珧自己有的兩個，還有一個是喬牧給江珧的八兩的聘金，是用喜慶的紅綢布包起來的。

屋裡的窗子開了一條縫，風吹進來，桌上油燈的燈光便在二人的臉上一晃一晃的，似在調戲着江珧那張凝起眉頭認真思考着的小臉兒：“今日買東西花去了……”

今日去鎮上，喬牧買的雞仔鴨苗，五隻雞仔花去三十五文，鴨仔四十文，那兩包糕點，因着都是用精細白面加了油和糖做的，所以貴些，共是二十七文。兩人後來又一起在菜攤子上買了蒜苗辣椒還有一些姜蒜，給了賣菜的老嬷二十五文，再加上去調料鋪裡買的那小罐豆瓣醬花去二十七文。豬肉鋪裡的豬肉是二十五文一斤，三斤肉花去七十五文，豬排骨還更貴些，一斤就要二十八文，買三斤又花去了八十四文，還要加上買二十枚雞蛋花去的六十文，還有買的那兩塊豆腐花去的四文。

所以今日去鎮上這一趟攏共就花去了三百七十七文。這些花用都是從那個小錢袋子裡拿的。而江珧支開喬牧去衣料鋪子裡買的那兩匹棉布花去的三百文，卻是江珧私心動了自己的錢袋子買的。

“花去了三百七十七文，還剩下……八錢并一百四十八文。”江珧掰着手指頭數了兩遍才算了個明白。

今日去豬肉鋪裡買豬肉的時候，因着前面買雜七雜八的東西把散錢花去了大半，剩下的銅闆不夠用來買豬肉，所以就給了肉鋪老闆整一兩的碎銀，讓老闆找回了散錢銅闆，共是八錢的碎銀并四十一文銅闆。所以最後再加上那三百二十五文花剩下的一百零七文，全部算起來，剩下的攏共就是八錢并一百四十八文。

後來二人又去把那八錢的碎銀兌換成了八百文的銅闆，讓店裡的夥計用了粗麻線将每一百文串成一串，總共是八串錢。這樣平日裡在村子裡花用更方便。

江珧又把今日帶的那個小的錢袋子打開，先把裡面用粗麻線串成的八串散錢拿出來，放到一邊，然後把剩下的銅闆都倒了出來，一個一個地摸起來又放下，認真地數了起來。

數過的銅闆被一枚一枚堆成了一個小堆，如此便很快就數清了：“正好是一百四十八文，對上了的。”

江珧略略昂起他的小腦袋，嘴角向上翹起，露出得意的神色，似是在向對面的漢子邀功讨賞。

喬牧愣愣地看着他眼睛裡跳躍着的細碎的光，慢吞吞地說道：“對着呢，真是……厲害……”

他其實并不隻是想表達這個，隻是小夫郎洋洋得意的樣子實在是讓他稀罕，讓他一時連話都說得混亂起來，所以終于回過神後，喬牧補充道：“今日忘了問你，買布的銀錢你是不是花了自己的錢？”

江珧聽罷，愣了那麼一瞬，随即便埋下了頭。

他差點就老實交代了，不過好在他腦袋及時反應了過來，給牧哥哥做衣裳也是想給他驚喜，無論如何都要守口如瓶，根本不想讓他惦記起來一丁半點。

所以江珧很快地就撿起了别的話頭：“不如我們把這些整銀和碎銀都放在一起，作為我們的家底，不再動用，隻是把這些散錢銅闆作為家用？”

喬牧無奈，但還是又叮囑道：“你的那些銀錢你自己攢着就是，家裡的花用有我呢……”

江珧也是不想再讓他提起買棉布的事，所以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相公……”

說這話的時候，江珧正低着頭，心思正放在從大錢袋裡倒出來的碎銀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也并沒有在看着喬牧。

所以在感覺到對面的喬牧就像是個木頭樁子似的一動不動後，江珧擡起眼睛看了過去，面帶疑惑。

喬牧竟真的就像是塊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正看着自己，還傻傻的笑着。

……

看到江珧一臉疑惑的樣子，愣愣的喬牧并沒有想到也許是他的小夫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喊了相公，而隻是覺得，他的小夫郎果真不一樣，喊相公都不帶害羞的。

所以作為某種回應，以及對小夫郎的肯定，喬牧羞羞地開了口：“珧珧。”

……

所以接下來的一刻鐘裡，江珧漲紅着臉數錢串錢，而對面的漢子就像是癡漢一樣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時笑得憨傻。

江珧被看的不好意思，因而有點氣惱這個不知為何就變得憨憨的大木頭，不過在心裡面其實也是樂呵樂呵的。

二人就像剛才江珧提議的那樣，把所有的整銀碎銀都數在了一起，喬牧的十兩，爺爺給的十兩，江珧剩下的五兩，以及那八兩聘金。

這些就作為他們這個小家的家底。喬牧拗不過江珧，怕再勸下去他的小夫郎會生氣，所以就像他說的那樣，兩人的銀錢一起作為這個家的家底。

這三十三兩，先暫時就還放在原本的錢袋子裡，等下次喬牧去西青村的王木匠家打一個錢匣子回來，到時候再把這些都放在裡面，再找個安全的地方放着。

而剩下的那些散錢，除了小錢袋子裡剩下的八串錢并一百四十八文，江珧自己的錢袋子裡就剩下了二十六文。這些就作為他們的日常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