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遮半,萬籁俱寂。
靈牆抱膝坐在房頂上,臉上還挂着淚痕,自顧自地碎碎念,“大師兄是個大壞蛋,臭狐狸,壞狐狸……”
倏地,他搓了搓臉,一拍膝蓋站了起來。
“我想好了,我要離——家——出——走!”他字正腔圓,這回是當真下定了決心。
當然,他不敢大聲喊叫,被大師兄靈嶄抓到了又是一頓教訓。
诶?三師兄的屋子還點着燈。
反正他都要走了,他決定臨走之前跟三師兄告個别。
三師兄是這個家裡唯二不會教訓、戲弄他的人。
哦,另外一個就是五哥——五師兄。不過五師兄本來就傻傻的,誰他都不敢欺負。
靈牆兩三下地跳下屋頂,走到了三師兄的門口,敲了敲門,直接推門進去了。
屋裡萦繞着一股藥味。
繞過折屏,靈牆看見三師兄坐在憑幾旁。燭火下師兄氣質溫潤謙和,就是臉頰有些消瘦。他手裡翻着本書,案上同時還擺着好幾本。
“小六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三師兄擡起頭。
“三哥,我要走了,”靈牆肉嘟嘟的小臉上哀傷連連,“臨走前來看看你。”
三師兄放下了手中的書,無奈地笑了笑,“靈牆,又跟大師兄吵架了嗎?”
靈牆沒有直接回答三師兄的問話,“我這回是真的要走了,三~哥~”他小嘴撅起來,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三師兄拿他沒辦法,起身從後面的亮格櫃拿出一個小箱子,裡面裝的全是銀錢。
“我不要這個,我還有。”他推了推小箱子。
三師兄又從八寶閣裡挑挑選選,拿出了數隻小瓷瓶,“這個是金創藥外敷的,這個是内服的,這個是……”
“謝謝三哥!嘿嘿。”靈牆一把撲進三師兄的懷裡,他玩耍時,時常弄傷自己,沒有三哥的藥怎麼行,“三哥,你又瘦了,記得多吃點。”
三師兄摸了摸他的頭,一臉柔和,“好了,早點去睡吧,當心長不高。”
“好嘞!三哥,你也是。”靈牆将案上的小瓷瓶全掃進自己的懷裡,高高興興地走了。
三師兄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複又拿起書來。
靈牆回了自己的屋子,開始收拾自己的包裹。他其實沒怎麼出過遠門,離家出走了好十幾次,去過的地方,不是山下的村子,最遠就是前面的鎮子,所以具體要準備什麼東西,他也不知道。
“茶壺拿上,路上要喝水……”
“這個竹鸢也拿上,路上可以放着玩……”
“對了,還有衣裳——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兄總愛給我做花裙子?不管了,都拿上……”
“哦哦,還有钗子和頭花,師姐說穿裙子要配首飾……”
他一個人東找找西摸/摸,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裝走了。
靈牆哈欠連連,揉了揉眼睛,“明天再走吧。”他決定要跟他的軟榻,再共度最後一晚……
天剛拂曉,靈牆困得眼皮還粘在一起,就糊裡糊塗地爬起來寫了一封信。
“傻傻的”五師兄正在廟門口掃地。
“五哥!”靈牆突然出現,吓了五師兄一跳,差點把掃把扔了。
五師兄:“原來是靈牆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夜裡——五哥,我這回是真的要離家出走,你要自己多保重。”靈牆白嫩的小臉很是嚴肅,說完還是拍了拍五師兄的小臂。
五師兄:“……”
五師兄隻當他又要出去玩,回應似地拍了拍靈牆的肩膀,“好,你也是,在外小心。”
靈牆深受鼓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邊的大師兄靈嶄,正在山神廟的寶殿内正擦拭供桌,突見上面放着一封信,他将信展開——
【見信如吾,師父,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姐,五師兄。我離家出走了,記得想我。勿念。靈牆,二月二十三日留。】
“……”
靈嶄一眼掃完靈牆那牛頭不對馬嘴的信,面無表情,就是手掌下的供桌裂開了。
此時的靈牆,剛在山下買了一頭棕色的驢。
他本來想買一匹馬的,但是奈何他的腿不夠長,隻得買了頭小驢。這驢除了有時會突然地停下,其他都挺好的。
靈牆騎着他的小毛驢,心裡真得意。
“這次,我要離開村子,去遠一點的地方。”
“去哪裡好呢……有了,就去興安城吧。”
“對了,還得給我的驢起一個名字。”
他一歪腦袋,也不管毛驢同不同意,“嗯,我想好了!就叫做千裡馬。”
“駕,千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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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千裡馬,你怎麼又不走了?”
“千裡馬,你動一動,你動一動啊——”靈牆從驢背上下來,在前面使勁地拽着缰繩,千裡馬四條腿紋絲不動,甚至還不屑地打了個噴嚏。
一人一驢僵持了一會兒,千裡馬突然動了,它動了,邁着四個蹄子朝東方向的小樹林走去。
“哎呦,你方向錯了,千裡馬——”靈牆實在是拽不住繩子,幹脆跟它一起走了。
走了百米遠,靈牆聽到了水聲。
他撥開草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嘩”的一下,鞋子直接踩進水裡。
千裡馬在旁邊舔水喝,看見靈牆踩進水裡,嘲笑他一樣,龇着露/出一口大黃牙。
“我說你怎麼走這裡,原來這裡有一條小溪。”靈牆脫了足衣,直接光腳泡在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