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另蹊。”顧懷憫坐在後座上抓着我的衣擺輕輕往下扯了扯。
這段路逆風,我保持着身體前傾的姿勢,聽到顧懷憫喊我的名字,我略微坐直了些,問他:“怎麼了?”
“可以教我騎自行車嗎?”
“你不會?”我下意識反問。
短暫的震驚過後,我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少見多怪。
“嗯。”顧懷憫在我身後小聲解釋,“家裡沒有人教我。”
“……”
我真該死啊,我操。
我捏住刹車,從車上下來,拍了拍車凳,“你上來,我分分鐘教會你。”
顧懷憫有點猶豫,“這麼簡單嗎?”
“不然呢?”這個世界上原來也有顧懷憫害怕學不會的事,我忍着笑打包票,“隻要不是缺胳膊斷腿,是個人就能學會。”
顧懷憫在我信誓旦旦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握緊車把手,我在一旁指揮道:“腿擡起來,坐上去。”
顧懷憫一一照做。
我扶着他的腰往右邊挪了挪,“坐正,肩膀放松一點。”
“哦。”
“腳踩在踏闆上。”我走到自行車後面,兩隻手穩穩抓住後座上的鋼架,“用力蹬出去。”
顧懷憫一動不動。
“怎麼了?”我問。
“我有點害怕。”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坐在車後座上,頭抵在顧懷憫背上笑得一抽一抽的,連帶着自行車也在跟着顫動。
顧懷憫用胳膊肘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擡頭去看他,他緊抿着唇回頭跟我對視。
顧懷憫的耳朵好像又紅了。
我沒忍住上手摸了摸,有點燙。
顧懷憫毫不留情地拍開我的手,“幹什麼?”
咳咳,我收起笑,從後座上起身,一本正經道:“你别怕,我扶着你,不會摔的。”
“你發誓。”
“……”這三個字不知道怎麼又戳中了我的笑點,但是這次我咬着嘴唇内側的一小塊肉死死忍住了,我用力點了點頭,“嗯,我發誓。”
顧懷憫得到我的許諾,轉頭用力踩了一下腳踏闆,把車蹬了出去。
我還是有點大意了。
這世上還真有學霸不會的東西。
“顧懷憫,手放松,别握這麼緊。”
“顧懷憫,看路别回頭看我。”
“顧懷憫,穩住方向,别亂晃。”
“顧懷憫,别騎這麼快,這樣很容易——摔——喂!”
呼,還好我扶住了,沒有真的摔倒。
“顧懷憫,歇會兒吧。”
我氣還沒喘勻,顧懷憫又開始了。
……
我可能不适合當老師,我在後面說得口幹舌燥,顧懷憫在前面我行我素,很明顯是一句沒聽進去。
我的愛車完全不聽他使喚,甚至也不聽我的,一路歪歪扭扭,我扶都扶不住。
等顧懷憫終于踩着腳踏闆把車拐進我們家門前那條小路的時候,我已經出了一身汗。
我不太記得我學自行車花了多長時間了,印象中我好像天生就會,我一直以為這玩意兒就像走路一樣到了一定的年齡自然就會了。
“大學霸。”
在顧懷憫又一次踩着腳踏闆準備發力的時候,我緊急叫停了,“要不咱還是等高考結束再學吧,這個也不急。”
“不行。”顧懷憫坐在車上東倒一下西歪一下地往前蹬,我在後面扶着車跑得喘不上氣。
“為啥?”我不是很理解,“你一個住校生,現在學會了有什麼用嗎?”
“學會了載你。”顧懷憫回頭一臉平靜地說。
“……”
他的聲音有點冷,但那雙淺茶色的眼睛,此時此刻在落日的映照下透着柔軟的亮光,似乎帶着溫度一般,幹幹淨淨地看着我。
我第一次在另一個人的瞳孔裡看到了如此清晰的我自己。
該怎麼形容顧懷憫的眼睛呢,對我來說也許畫出來會更加容易。
我的手又開始癢了。
“我載你也是一樣的。”我上前一步,将自行車的把手搶過來,“想學的話暑假再教你,現在先跟我回家。”
顧懷憫臉上露出那種有些挫敗的表情,他看上去似乎不太認可我說的話,但也沒有出言反駁,隻是一臉遺憾地放開手默默走在我旁邊。
好像那種受到冷落的小狗。
我下意識伸手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耳垂,他再一次一臉嫌棄地拍開了我的手。
“别這麼小氣。”我吐槽道。
“那我也可以摸你的嗎?”顧懷憫生硬地問。
我把頭湊了上去,“摸吧。”
顧懷憫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被我的無恥震驚到了。
我笑道,“給你機會了,這是你不要——”
我的耳朵突然被什麼東西輕輕掃了一下。
柔軟的,有溫度的。
剛剛那是顧懷憫的手指嗎?
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這個動作就已經結束了。
“怎…怎麼了?”顧懷憫突然看着我,結結巴巴地問。
“再摸一下。”我把另外半邊臉貼上去。
“……”顧懷憫一把推開我,“别發神經。”
柳姨最近出差了,晚上溫繪雪要一起過來補課,為了統一時間,我們商量好這幾天她們姐妹倆幹脆都來我家吃晚飯。
飯畢,我們一群人從餐廳轉戰二樓書房。
書房一共有兩張桌子,一張靠窗,一張靠近書架,靠近書架的那張桌子要大一些。
我把書包往窗前的小圓桌上一扔,“大桌子給你們用吧,我和溫挽晴坐這邊。”
溫挽晴聞言狠狠瞪了我一眼,擰着包轉身就走,看樣子并不打算聽從我的安排,我抓着她的書包帶子把人拉了回來,“那邊坐不下五個人。”
“坐得下。”
是顧懷憫的聲音。
溫挽晴聞言高興得嘴角壓都壓不住,一臉得意地沖我挑了挑眉,把書包帶子從我手裡用力一抽,三步并兩步走到那張一米二乘兩米的實木桌上坐下了。
不是,顧懷憫到底什麼意思?
一天不跟我作對渾身難受是吧。
昨天還說什麼如果我不想他做溫挽晴的陪玩他就不做,說得好像我的意見有多麼重要似的,現在又給我整這出。
等一下。
顧懷憫該不會是确認過我對溫挽晴沒意思之後,決定從今天開始放心大膽地追她吧?
這麼說他昨天所謂的考慮朋友的感受,翻譯一下就是不和朋友搶對象?
我腦海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像閃電一樣裂開了,眼前突然白光一現,沒一會兒窗外傳來一聲巨響。
轟隆!
是雷聲。
那一聲未免也太逼真了,我耳朵都快被震麻了。
不到一分鐘,一道比先前更亮的白光閃現,下一秒,我看到沈另儀起身走到溫繪雪身後捂住了她的耳朵。
外面真的在打雷,不是我的幻覺。
連續幾聲炸雷之後,暴雨傾盆而至。
我趕緊把窗戶鎖死了,但桌子上還是落進來一些水珠。
“哥,”沈另儀捂着溫繪雪的耳朵沖我這邊喊道,“你快過來,小心雷劈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