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答應他什麼。”顧懷憫不怎麼走心地解釋。
“你不說我自己去問他。”我騎着車準備追上去,腳踏闆像是被卡住了,踩了半天愣是一動不動,回頭一看,顧懷憫的手正牢牢抓在自行車的後座上。
“放手。”我怒道。
“我在這兒等你半天了。”顧懷憫突然說。
“你等我幹什麼?”我莫名有點期待,盡管自己也說不上來在期待什麼。
“不幹什麼,有點擔心你,想第一時間見到你。”顧懷憫一本正經地解釋。
“……”
靠,他怎麼張口就來,能不能别這麼肉麻,我死了。
“你…你今天吃蜂蜜了?”我又結巴了。
“啊?”
“嘴這麼甜。”我小聲吐槽。
顧懷憫扶着我的腰跨坐在後座上,“沒有吃蜂蜜,我是認真的。”
認真。
你認真個屁。
不就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讓我别去找賀詩嗎?
以為我是傻瓜嗎?
完蛋了,我好像真的是。
我載着顧懷憫,風把我的襯衫吹得鼓鼓囊囊的,領口處和皮膚直接接觸的地方傳來微弱的牽扯感,我猜可能是顧懷憫在像戳氣球一樣戳我的衣服,因為小時候我坐在我爸的車後座上,也經常這麼幹。
我的脾氣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一點點消了下去,甚至腦子一抽自願承諾道:“我不主動惹他就是了。”
我已經打定主意遠離賀詩這個大麻煩,架不住人家非要往我跟前湊。
下午課間,我去上廁所,賀詩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上來。
我洗完手,在鏡子裡看到那張讨厭人的臉,賀詩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身後,眼神下流地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我透過鏡子盯着他那雙猥瑣的眼睛,“你看你爹呢?”
賀詩攤了攤手,“你脾氣這麼臭,顧懷憫是怎麼受得了你的?”
“用得着你管?”
想到早上在校門口他湊顧懷憫那麼近,我一陣反胃,“你又讓顧懷憫答應你什麼了?”
“顧懷憫竟然沒跟你說嗎?”賀詩驚訝道,“我還以為你們現在無話不談呢。”
“……”他的驚訝無比做作,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來你并不介意讓我知道。”
“介不介意的,到時候你總會知道,既然顧懷憫都不告訴你,我何必多此一舉,壞了我自己的大計。”
“你那龌蹉的腦子裡能裝得下什麼大計?”我嗤笑道。
看來從賀詩嘴裡是問不出來什麼了,既然如此,我隻想快點離開這個目前隻有我和他兩個人的地方。
“有個問題我想知道很久了,你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賀詩見我要走,突然伸手攔住了我。
看他那一臉欠揍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一定沒憋什麼好屁,“讓開。”我冷聲道。
賀詩不僅沒識相地讓開,反而還把廁所的門關上了。
我使勁握了握拳,把關節捏得嘎吱響。
賀詩很無所謂地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今天還真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滾開。”
“你回答完我的問題,我立馬就滾。”
我一拳朝他臉上揮了過去,“我讓你滾開,你聽不懂人話嗎?”
賀詩捂着鼻子倒退兩步,靠在門闆上,咳嗽着笑道:“這麼生氣啊,是猜到我要問什麼嗎?”
賀詩一向喜歡故弄玄虛,我對他賣的這個關子實在不感興趣,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隻覺得他今天這張臉上的表情格外讓人不适。
我拽着他的領子把他推到一邊,拉開了廁所的門,“好狗不擋道。”
我們前後腳進教室。
在顧懷憫旁邊坐下之後,我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
賀詩今天竟然沒有還手,剛剛沒能多揍他兩拳,真是可惜了。
也許是我的表情有些難看,從我進教室起,顧懷憫的眼神就沒從我身上挪開過。
“怎麼去了這麼久?”他有些擔心地問。
“你管天管地,還管我上廁所時間?”
“你和賀詩打架了?”顧懷憫完全不理會我的嘲諷,見我不回答他的問題,不放心地伸手按了按我身上的各個關節,肩膀,手肘,腕骨,膝蓋,見我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又把手放在我背上,順着脊椎一點一點往下地摸索。
顧懷憫的手碰到後腰的時候,我躲開了,有點癢。
側身的一瞬間,我察覺到有一道視線一直盯着我們這邊,我憑着直覺看了過去,隻見賀詩又用剛剛那種惡心的眼神打量着我,也許是在打量顧懷憫,我不清楚。
我回瞪了過去,顧懷憫順着我的視線看向賀詩,眼神在我和賀詩之間來回掃了幾眼,握着我的手晃了晃了,“他怎麼你了?”
我突然一陣煩躁,“沒怎麼。”
“你這樣還說沒什麼?”
“在廁所碰到了,看他不爽給了他一拳,你緊張個屁。”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暴躁。
“他碰你哪兒了?”
“他沒碰到我。”我急道。
“真的嗎?”
“說沒碰到就沒碰到,别一直問。”
顧懷憫盯着我看了半天,臉上的神情在某個瞬間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那是他偷窺你了?”
“你說什麼?”
我被問懵了,反應過來之後震驚得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光驚疑不定地盯着顧懷憫,“你怎麼會這樣想?你——”
礙于周圍都是人,而且馬上就要上課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和滿腦子的髒話都無法在此刻宣之于口,我隻能憋着火又硬生生坐了下來。
顧懷憫看上去倒是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一整堂課,顧懷憫那句話時不時就冒出來折磨我一下。
我整個人變得心浮氣躁,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最後十五分鐘英語老師發了一份限時一小時的随堂小考試卷。
“要上廁所的同學這會兒趕緊先去,等下課間就不休息了,把這張試卷做完,我看下大家複習得怎麼樣。”
試卷發下來之後英語老師出去接了個電話,一直到上課都沒有再回來。
我打算趁課間休息時間去找賀詩問個明白的計劃隻能暫時擱置。
試卷上的字看久了好像會飛。
無數細碎的英文單詞被拆解打亂後,重新排列成新的文字。
偷窺。
我使勁眨了眨眼。
這兩個字從試卷上浮起來,逐漸變得扭曲。
我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嘗試着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諸腦後。
“那是他偷窺你了?”
根本沒有用,顧懷憫那句話還是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我耳邊響起。
這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猜測,男的偷窺男的,多麼荒謬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