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做飯真香,連我都餓了。”
走在側邊的宋兵冷不丁開口。
順子驚訝地擡頭。
話一直很少的宋兵竟然主動開口,而且還是誇陸北北?
李大姐跨着籃子買菜回來,正好看見順子和宋兵拐出胡同。
“你倆這是剛從邊家……”李大姐都擺出笑臉準備打招呼了,可那兩個人各自想着心事似的,誰也沒看見她。
李大姐停下來,奇怪地原地撓了撓頭。
今天怪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上午沈竹文跟李大姐說要找陸北北,李大姐心想這倆人認識嗎?就算是要談嚴冬梅的事兒,也該找她這個媒人,再或者找嚴冬梅家裡人,找她表姐這合适嗎?
反正李大姐覺得不合适。
就跟沈竹文說邊家媳婦兒正在鬧離婚,不太方便見人,幫忙給推了。
沈竹文當時怎麼回的?
“啊,那行,那我改天再來!”
李大姐回去尋思一下午,也沒能咂摸過來味兒。
邊家媳婦鬧離婚,還裝上了賢妻良母。
而沈教授這邊又一反常态……
“!!!”
李大姐一拍大腿。
诶呦喂!
可别是她猜的那個意思!
天黑了,屋裡燈光映進院子裡,這會兒最涼快,大寶小寶在院子裡玩,陸北北坐着看,怎麼都看不夠。
許是晚上吃多了,兄妹倆玩不一會兒就困了,陸北北抱着他倆在院子裡乘涼,拿蒲扇給他倆扇走後背衣服裡的熱氣。
越是看過他倆長大以後的樣子,就越是讓人珍惜現在小的時候。
大人怎麼樣都可以,但孩子不行呀,孩子是大人播撒下的小種子,不一樣的養法,結出來的果實就不一樣。
陸北北從來不奢望他倆能有多大出息,就想他倆能一直像現在這樣,永遠無憂無憂,成為彼此最親的依靠。
李大姐家養的八哥兒一到晚上就開始話唠,隔着一道院牆,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陸北北忽然擡頭,望向自己住了三年多的家,邊楚沒回來,順子媳婦兒又不在,她頭一次覺得自家大院這麼安靜。
窗台上用牛皮紙小心包裹的副食本,印着"勞動光榮"的搪瓷缸裝着粗粒鹽,熱水瓶歪在牆角,瓶塞散發着經年軟木的氣息。
明明還是她最熟悉的那個幸福胡同,但因為昨晚的一個夢,眼前的一切又似乎有些陌生了。
夜深,陸北北披着件外套出去,往空無一人的胡同口望了望,才把大門落了鎖,再回屋,南廂房的燈徹底黑了。
她抱着孩子們在次卧睡的。
這好像是邊楚結婚後第一次夜不歸宿。
哦,也不是,陸北北記得去頭年有一次,邊楚跟順子他們喝多了,說是因為談好的一場演出老闆臨時換了人,覺得他們的歌風格太小衆,不太适合老幹部年底聚會。
邊楚喝了不少,特别找人回來稍信給她,說晚上不回來了,讓她别等。
陸北北第一次自己守夜有些害怕,一晚上沒睡踏實,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看,結果一推院門,邊楚向後靠着直接倒在她腳邊上。
邊楚說不回來,結果喝多了以後,自己也不知怎麼,憑着本能又走了回來,他們在外海那塊兒喝的酒,走回來好幾千米,好不容易回來了,發現陸北北鎖了門,他沒吵醒她們娘仨,就自己靠坐着大門、合着夾克衫睡了一宿。
陸北北當時因為這事兒跟他吵過一架,因為她老家經常聽說有誰家的男人在外面喝大酒,喝多了在雪地裡睡,結果就那麼凍死了。
她說她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就當寡婦。
邊楚聽着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就抱着她說自己以後不那樣了。
回憶到這兒,陸北北徹底睡不着了,歎了口氣,看一眼身旁呼呼大睡的那兩個小家夥,一人抱着她一條胳膊,陸北北輕手輕腳的抽出胳膊,又把他倆落空的小手互相拉在一起,掀開被子下炕,她連外套都沒法開燈找,就出去把大院門鎖給打開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邊家的四合院,是公婆給邊楚的婚房,一旦邊楚又半夜回來,她把人鎖在外面不好……
後來陸北北迷迷糊糊的,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趕忙去隔壁主卧瞧了眼,心下了然。
她白留門了。
邊楚一晚上沒回來。
是生氣她提離婚的事?還是生氣她沒吃他給買的飯?還是生氣她炒了菜沒給他帶去點?
她很快打住這些荒蕪的念頭。
是她堅決的要離婚,那麼就不該糾結這些,離婚以後邊楚在哪兒過夜,跟誰一起,都跟她沒關系了。
正好王紅霞也不在,陸北北難得享受跟崽崽們獨處的時間。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
崽崽們小臉逐漸圓潤,可陸北北卻逐漸暴躁。
那人到底還回不回來了?
倒是先跟她去居委會把離婚介紹信開了啊!
直到第五天,院子裡終于回來人了。
她早起就聽到熱鬧爽朗的笑聲,一骨碌爬到窗子那兒,聊開半截窗簾,她看到院子一張矮牌桌,幾個木闆凳。
順子抱着吉他興奮道,“邊哥,昨天這段我按你說的改了下,你幫我聽聽。”
宋兵拿這個本子,皺着眉頭認真算數,“邊哥,昨天的演出費扣掉吃住還剩十八塊。”
陸北北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好像是懸着的什麼東西又落回原地,連呼吸都變輕松了。
五天沒回來,原來是接到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