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北推開房門,就聞到那種很清新的青草混合着泥土香,空氣涼爽,大院裡好幾處水窪,她這才發覺昨晚下了暴雨。
崽崽們從她腿後面探出頭來,一左一右,沖着院子眨巴眨巴眼。
“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大寶小寶舉着小手跑過去,邊楚朝這邊看過來,他手裡抱着把木吉他,手掌摁在弦上,大腿結實地撐着吉他邊沿,牛仔褲洗得發舊,模樣很是不羁。
陸北北視線不自然地别開,擡手撥了撥自己那頭跟燙過似的自來小卷毛。
當她再回頭,崽崽們已經撲到邊楚腿邊玩了。
好幾天沒見到爸爸,崽崽們可開心了,特别是二寶,手腳并用地往邊楚身上爬。
大山似的高大身材,二寶爬起來剛剛好,不一會兒就爬到爸爸後肩上,兩隻胳膊摟住爸爸的脖子,“啾”地親一口,又立刻害羞地縮回腦袋。
邊楚比較偏心這個女兒,騰出一隻手把女兒臉掰了回來親了親臉夾。
陸北北在鐵絲架旁邊收衣服,時不時往歡聲笑語的源頭瞟。
她離婚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帶走兩個娃,此刻看到大寶小寶這麼黏邊楚,不禁有些警惕。
但她再有意見,也改變不了邊楚是倆娃親爹的事實,就算他們以後離婚了,也不能不讓孩子跟自己爸爸玩。
“邊哥,這次飯店老闆出手真大方,還說夏天的時候要回南方老家開分店,問咱們要有時間再去唱幾場,他給報銷來回火車票!”
順子特意說得很大聲,他想讓陸北北知道自己多少錯失了個多好的潛力股。
他跟宋兵一直覺得,他們邊哥唱歌的時候倍兒有魅力,以後說不定真能在平北市的搖滾圈火起來!
“廢話真多,”邊楚冷冷地回,撥弄起琴弦開始給順子改曲子。
其實用不着順子點她,陸北北又何嘗不知道。
打第一眼看見這個男人,她就覺得他臉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等結婚那天晚上,那東西又從他的臉上,蔓延到他全身。
聽邊楚二嫂說,邊楚五歲就會認旋律,喜歡的歌聽一遍就會唱,再大一些,抱着吉他走一遍譜就可以彈,誰也沒教過他,家裡擺着把為充門面買回來的吉他,邊楚好奇把它摘了下來,從此就再也沒挂回去過。
作為首都,平北市人才聚集,有根紅苗正的工農兵,有知識分子,也有像邊楚爸媽那樣成功的商人,但偏偏邊楚他們幾個喜歡唱歌。
不過就算像陸北北這種不懂音樂的,也能分辨出邊楚唱歌确實好聽,他嗓音低沉的像河流,溫柔時像在你耳邊低聲訴說,情意缱绻,憤怒時又像是一手抓不住的狂沙,随時能掀起驚濤駭浪。
……可最後還不是會娶她表妹?
說到底就是個薄情浪蕩子,什麼愛她疼她都是騙人!
大院裡琴聲忽然停下。
陸北北一怔,才發覺自己剛剛想的太入神,竟一直氣呼呼地瞪着邊楚那邊。
邊楚顯然是注意到了,手指摁住琴弦,沉默地凝視着她。
陸北北想起自己那表情,邊楚要麼覺得她是妒婦,要麼覺得她賊心不死!
瞬間窘得耳根發熱,扯過鐵絲架上大寶的開裆褲,擋住自己的臉。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再聽到吉他聲響起,她偷摸從兩條開檔褲腿中間往那邊看。
剛剛邊楚坐過的位置已經空了,就剩順子他們在陪大寶小寶玩。
“去哪兒了呢?”陸北北奇怪地低嘀咕。
“誰去哪兒了?”
陸北北一回身,邊楚就站在她面前。
啊啊啊啊!(無聲驚吓)
陸北北吓得失聲,手往下一扯,就把大寶的開檔褲拽掉地上了。
她彎腰去撿,邊楚卻先她一步,拎起來,手擡高沖着陽光打量片刻。
陽光正好從開裆的位置洩露出來。
“你小時候又不是沒穿過!”陸北北跳起來搶走她兒子的寶褲。
有什麼好研究的?
邊楚視線從空掉的手,回到陸北北身上。
他挺痞地把那隻手抄進口袋,擺弄着口袋裡那隻沉甸甸的煤油打火機。
現在他不研究開裆褲,而開始重新研究起陸北北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邊楚開口問道,“如果不是怕我沒出息,那是因為什麼原因?”
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但他在陸北北面前,有時也會向青澀的少年一樣,心急着想要證明自己。
這幾天他沒回家,但也沒閑着,沿着外海那條街,挨個飯店推銷他們的歌,這才得到這次演出機會,以前他心氣兒高,不願意給那些隻有錢但其實根本不懂他們音樂的老闆唱歌,可這次他反倒覺得,老闆出手大方也挺不錯。
陸北北随手又摘下兩件晾幹的衣服,“原因我那天已經說了。”
“别扯,”邊楚直接去拉她的手,“我根本沒喜歡别人,天天都跟你睡在一塊兒,找什麼後媽都是扯淡。”
炙熱幹燥的觸感忽然覆蓋上來,陸北北被他死死拽着手,人動不了。
邊楚常年玩吉他,指關節上有明顯的繭子,觸感粗糙,跟陸北北滑膩膩的皮膚對比起來更加鮮明。
稍稍動一下都像是在摩擦。
陸北北想往回抽手,邊楚不松,反倒攥的更緊。
邊楚朝她走近一步,微頓了頓,然後用隻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問,“是不是那天……太疼了,所以才一直跟我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