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玉怯生生地瞟了他一眼,滿是歉意地發問:“這樣會不會叨擾到将軍?”
甯淮川沒有回答她,半着的眼睛露出一絲尴尬:“跟我來,我有事要與你交待。”
趙宸玉跟着他入了帳内,甯淮川擡手一揮,示意她坐下,随後自己也坐上了正位。
“将軍要交待什麼?”
甯淮川不自在地捏了捏幾根伏在案上的手指:“我到雲州,本是有公務在身,不想卻遇到你。如今你既要留在軍中,有些規矩我就不得不與你明說。”
趙宸玉本垂着頭,見他仿佛有些忸怩,擡眼悄悄瞄他一眼,才道:“将軍但說無妨。”
“第一,不可擅自出營,若想出營,需得向我禀報。”
“第二,不得随意走動,演武場、兵器營都不可去。”
“第三……”
說到這裡,他又支吾起來,眼神星子般閃爍,卻始終未敢與她對視。
他放低聲音:“第三,軍中素來沒有女子,所以你與苓兒在這營中,便也得守軍規,不可……不可與将士嬉戲打鬧,更不可做出……穢亂軍營之事。”
趙宸玉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又氣又笑,隻是面上卻裝作驚恐無辜,委屈道:
“民女自是不會,将軍若不信,我……”
“不會便好。”沒等她說完,甯淮川便神色難安地打斷了她,眼裡還透着幾分難堪和愧疚。
他倒不是真的相信趙宸玉會做出此等醜事,隻是他這人死闆了些,治軍更是眼中揉不得沙子,既是規矩,無論是誰,都得言明才行。
她仍黛眉未展,白暇如玉的一張俏臉流風回雪,妩媚動人。
甯淮川一時晃神,良久才将話題岔開:“等新營帳建好,你看看缺什麼,有什麼需要的,就盡管跟我提。”
趙宸玉搖頭:“我不缺什麼,有勞将軍了。”
“那,就去歇息吧。”
趙宸玉腳下不動,唇瓣微微一張,又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可還,有其他事?”
趙宸玉眼神不自覺垂下,眉間盡顯憂郁,連帶額前幾縷青絲都不禁黯然傷神起來。
她答:“民女是想問問将軍,殺害我爹娘的兇手,有下落了嗎?雖說知州大人已經答應查案,可我到底還是信不過他,就想問問将軍......”
這幾日甯淮川早出晚歸,趙宸玉很容易便能猜到是與那半枚令牌有關,隻是他對此事緘口不言,她也不确信他究竟查到些什麼。
隻見甯淮川面色一凝,歎了口氣:“那幫歹徒像是慣犯,走的時候沒留下太多線索,我命人在附近山裡搜查了幾日也無下落……”
“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不管,隻是我朝文武分治,我身為武将,職權隻在軍務。那幫山匪,若是直接遇上了還好,但若已經跑了,按律我就需得将案子移交當地衙門,由地方官員查辦......”
他認真解釋,可趙宸玉卻苦笑着搖了搖頭:“罷了,我知道,是查不到的。”
“此話何意?”
“他們若是還怕衙門,也就不敢犯下此等大案了。既然此事将軍不願管,民女就隻好按自己的法子來。”
說罷,趙宸玉行了禮就要離開。
“誰說是我不願管?”
她的話激得甯淮川臉色一陣鐵青,他強壓下心頭的不快,又道:“趙姑娘,這樁案子牽連甚廣,不是我一人之力便能查清的……”
誰知趙宸玉也不甘示弱,不等他解釋完便使了性子打斷:“将軍少唬我,我們不過是路過雲州,與那山匪并無仇怨,難不成除了謀财,他們還能有什麼别的目的?還說什麼牽連甚廣,民女雖是女子,但也不是将軍能随意蒙騙的。”
“放肆!”
她冷冰冰的幾句抱怨,他卻像結結實實捱了幾個巴掌,怒色霎時升騰,雙眼睖睜充斥着猩紅。
他幾步繞到她身前:“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
趙宸玉噤了聲,随後壓低頭不再看他。她現在是民,還是士農工商最末一等,自然沒資格跟當朝天子最得意的寵臣,堂堂翊國将軍這麼說話。
可眼見他暴怒,她卻不像往常似的屈身下跪,即使眼底早已盈滿淚水,晶瑩剔透的珠子一顆顆落下來,也依舊是一副不忿氣的神色。
甯淮川雖不像世家纨绔子弟那般驕縱,但好歹出身金貴,自小錦衣玉食,被奉承慣了的,哪裡受過這等閑氣。
趙宸玉不睬他,他憋着一肚子火無處可發,兩人就這麼對峙着,誰都不肯低頭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