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許久，她才拜别夫人們，準備回到甯淮川身邊。她與苓兒繞了好幾個彎，就在快要出園時，忽地聽見圍牆後面傳出一陣似有若無的女子哭聲。

好端端的節日，是什麼人在這裡哭？趙宸玉不禁驚奇，循着聲音繞到了圍牆後。甫一靠近，那女子的哭聲便愈發凄厲，趙宸玉躲在離那不遠的一處拐角，探出半個身子朝那聲音處望去。

眼前一幕登時叫她也駭了一跳，隻見幾丈外，華陽公主趾高氣昂地叉腰站着，而她腳下正跪着個年輕女孩，穿得說不上華麗，但也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一番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下人。

那哭聲正是這女孩的，她端端正正跪着，哭得像個餓肚子的小孩似的，上氣不接下氣，嘴裡仿佛還在央求着什麼，她嗚咽着，趙宸玉也聽不清，隻是隐隐約約聽到了“皇姐”“皇祖母”“哥哥”這麼幾個詞。

能與華陽說這些的，莫非......是傳聞中最不受待見的六公主？趙宸玉反複推敲了幾個來回，又遠遠觀察了會兒地上的女子，見她身量、年齡似乎都能與六公主對得上，心裡也就大概明白了華陽今日這一通鬧騰的緣由。

聽說這六公主出身卑賤，親娘早早過世，從小到大隻有個乳娘陪着，又聽聞她的親娘被臨幸那日，皇帝本是要去皇後宮中的，也不知怎的就遇上了在後花園當值的一個小宮女，于是那晚便有了六公主青莩。也正因如此，她才這麼不入嫡出的華陽公主的眼，華陽公主仗着自己得寵，對她不是打便是罵，十來年裡，拿她當個小寵物似的玩弄。

從前隻是聽說，未曾親眼見過，趙宸玉并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一見這副場面，心中怒氣頓時蹿了出來。

她思量了一會兒，忽地來了主意，她揚了揚嘴角，轉頭對苓兒道：“一會兒我自己過去，你就藏在這裡，若是我與華陽起了争執，你就去報将軍，動靜越大越好。”

“是，夫人。”

六公主越是哭得傷心，華陽倒愈發得意，尖着音調陰陽怪氣道：“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見着本宮要繞道走，你這個賤蹄子，明知今日我會陪母後來這裡，你還巴巴地跑來幹什麼！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對不起皇姐，我錯了，求你别在這裡罰我了，等回了宮，想怎麼罰都随你。”六公主哽着聲音回。

“呦！還跟我講條件？你給我老老實實跪着，沒本宮的允許不許起來！”

“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風，當街責罰自己的骨肉手足，如此罔顧王法，就不怕傳出去叫天下人寒心？”

趙宸玉緩緩走過去，氣勢一點不輸華陽。

華陽忽見有人斥責自己，正要發怒，卻猛然發現，來人正是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的趙宸玉。

她雙眸一沉，幽幽地冷笑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又是個賤蹄子！”

“殿下是在說我麼？”趙宸玉不由地譏笑起來，半點沒将她放在眼裡，“大郯百年來君慈仁厚，我竟想不到，堂堂的嫡出公主，竟如此的沒教養。”

“放肆！你敢非議本宮！”

“究竟是非議，還是陳述事實，殿下心如明鏡。”趙宸玉分寸不讓，鎮定道。

華陽被她激得怒目铮铮：“你！好啊！我不去找你麻煩，你倒是先來招惹我？那就别怪我對你下狠手！本宮命令你，給我跪下！”

趙宸玉輕笑道：“若我不呢？”

華陽道：“我是當朝公主，你為臣婦，我是君，你是臣！你若不跪便是抗令！我殺了你都使得。”

趙宸玉佯做剛剛明白似的，不住點起頭：“原來是這樣，殿下既然這麼說了，我自是不敢違令。但若我跪了，希望殿下能承擔得了後果。”

“哼，後果？我倒要瞧瞧你能奈我何！”

趙宸玉露了個難以琢磨的笑，随後便順着她的意思，緩緩跪了下來。

“夫人......别......”

已經泣不成聲的六公主剛想攔她，卻被她輕輕握住手掌：“不妨事。”

華陽更是得意：“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呢，原來就是個十足的下賤胚子。可惜淮川哥哥受了你的蠱惑，竟然娶了你為妻，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淮川哥哥娶的人就是我！”

“殿下說笑了。”趙宸玉冷笑一聲打斷，“将軍他即便不娶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因為你根本不配嫁給他......”

“啪！”

重重的一記耳光落下，打斷了她的話。趙宸玉被打得偏過了頭，一側臉頰頓時火辣辣地疼，就連那側的耳朵也一陣嗡鳴，差點有些聽不清她接下來的話。

“你鬼扯什麼！你個賤人，看我不打死你！”

華陽幾乎要被氣得失心瘋，再度揚起手掌，準備再給她一個重重的巴掌。

掌心将要落下時，遠處忽地傳來一聲怒喝：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