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前的翠竹在風中沙沙作響,月亮被一層薄薄的雲霧蒙住,散發出微弱的光,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襯得夜色更清冷。
“那肯定是比不上景大娘子的院落景緻好。”季昶悠悠接話,看着景韫心事重重的模樣,拉着她去一旁的亭子裡坐下說話。
景韫身旁的侍女思霏跟上,将坐墊拿出來放在凳子上:“大娘子,當心着涼。”
二人坐下,周圍又有狗吠聲,景韫聞言看向季昶問道:“莫不是哪隻?”
季昶點頭。
這隻狗是二人還小的時候,那時景韫第一次來雲瀾這邊,在路上碰到的一隻小狗,小狗的後腿不知怎的有些跛腳,步履蹒跚的在冰天雪地裡奄奄一息,看起來好不可憐。
景韫剛要下車撿這個小狗時一擡頭就看到了正蹲下給小狗喂食的季昶。
這也是倆人第一次見面,倆人也因為一隻小狗打開了話匣子,短短幾天就變得無話不談。
後來景韫走的時候因為小狗傷還沒好,路上颠簸不方便帶着回高陽,就拜托給了季昶。
那之後這隻小狗就養在了月家,季昶平日裡讓人一直養着。
“這隻狗整日貪吃,也不願運動,現在胖成了球,就呆着我院落西那邊,平日裡不願意出來,偶爾去我院裡也是呆不久就走了。”季昶說着又想起那一坨狗,平日裡可懶得要命,就自己被月姨打的時候願意纡尊降貴去自己院裡看個熱鬧。
景韫聞言笑起來,道:“明日我倒要去看看它胖成啥樣了。”
又想起什麼,問道:“對了,它叫什麼?”
“沒起名。”
景韫驚訝:“怎麼會沒起名?”
季昶轉頭看着對方,景韫的眼裡終于露出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天真神情,于是道:“當然是等它的主人給它起。”
景韫愣住了,然後笑出了聲,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笑了起來,似乎将渾身的陰霾都吹散了。
“你小小年紀,還挺會逗人歡心。”
季昶反駁:“年底我就十三了。”被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女說自己小小年紀,真的挺怪。
“是嘛,那還有幾年就到了議親的年紀了。”景韫說完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又沉默了,季昶意識到了她又想到了傷心事,隻是看着她沒說話。
景韫看着季昶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欲言又止,思霏知道自家女郎面子薄,特别是這件事格外不知道怎麼開口,便隻好替她開口道:“季郎君,我家娘子實在是為婚事傷心難過了好些時日了。”
“思霏。”景韫止住了思霏,又看季昶還在看着自己,于是隻好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原來是景家最近在給她議親,家裡長輩都輪番上陣,勸她該好好選擇了,整個高陽的公子畫像都堆滿了她房間,還有數不清的各種宴會也參加了不少。
景韫本人并不想去議什麼親,在她看來自己不過剛及笄,還沒有跟人成婚的意思。
但因為她自小沒了母親,家中子女婚事主要靠祖母做主,家中祖母最近又不知是被誰慫恿了,覺得自家孩子這麼好是得早做打算,好好挑選一番,又覺得自家孩子年紀小,不知這其中的利害,根本不聽景韫說的。
“我又何嘗不知祖母的好意,但我實在不想這麼早就離開家裡,我就想這輩子在家裡陪着祖母、父親,服侍在左右。”景韫看着遠處,淡淡地說道。
景韫祖母是個和藹的老太太,對景韫格外寵溺,可以說景韫這些年在景家無憂無慮,外離不開景她爹,内離不開景韫祖母。
但是老太太一直身體不好,不止一次說過這輩子最大的目标就是看着景韫能早日成家,看着她出嫁了她就能閉眼了。
景韫也不想傷她祖母的心。
恰好月雲華前幾日去了高陽,景韫也想着來這兒能喘口氣,又想到很久沒見季昶了,就來了。
“家裡也不是想讓我聯姻,隻是想讓我成親罷了,但我真的不想成親,為何不能一輩子跟祖母她們生活在一起呐?”
一陣微風吹過,雲層被吹散了些,月光灑下來照到了景韫臉上,照出了她微紅的眼眶。
少女的臉上有着對未來的迷茫。
“你若是不想成親,不如認真的跟你祖母談談,或者找你父親說一下你的想法。
在我看來,你祖母和你父親想讓你早日成婚,也是因為他們想讓你幸福。他們也許不知道你現在想要的是什麼,隻是想以他們的想法來對你好。你如果一昧逃避在他們看來或許就是小孩子耍小性子了。”季昶認真看着景韫,接過硯秋遞過來的披肩給景韫披上。
“你若是不知道怎麼說,我可以幫你。”雖然季昶也說不準自己能不能勸得動那老太太和她爹,但是想起景韫在家中時,她祖母和景家家主恨不得星星月亮都給她摘下來的模樣,覺得自己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