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卻似已被開出了一個地下通道。順着狹小的通道繞到後山,方才看到一片的燈火通明。裡面充斥着喝斥與皮鞭抽打皮肉的聲音。
細數之下足有上萬人,都是赤着上身的少年,或敲擊着礦石,或背着竹簍。每個人都瘦骨嶙峋,且背上布滿了鞭痕。
好家夥,國之棟梁都被弄這來了,怪不得雲山縣常年都出不了一個進士。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這麼大的屠宰場,沈淮書感覺後背冷風飕飕的。他在想,他會不會也死在這裡。
若是以前的他怕是早就卷鋪蓋跑路了,可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這裡待久了,慢慢地适應了目前的身份,不想看到百姓受苦。不知抽什麼風非要來這裡。
獄卒将李生與其餘兩人都交到了礦監的手裡,他們很快被帶下去潑了冷水,分配了工作。
那礦監長得胡子拉碴十分兇蠻,一身的肌肉看起來很能打。
看了一眼沈淮書,見沈淮書眉眼深邃,一雙狹長的眼上下打量着金礦裡的一切。不管是衣着,還是長相都與這裡太過格格不入。悄悄地問向兩個獄卒:“這是什麼人?”
獄卒方才想起還未介紹沈淮書,便十分客氣地道:“這是監察禦史大人,是我們縣太爺的師兄”
縣太爺的師兄?原本還十分警惕的礦監聞言,稍稍打消了顧慮。再看沈淮書突然生出了一種低位者的巴結之意,抱拳道:“禦史大人好”
沈淮書對着他點頭,道:“辛苦你們了。離交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還差多少?”
他看似随意地問着,彎下腰拾起地上的一塊礦石,拿到眼前借着光線看。
礦石雜亂無章,紋路卻清晰可見,金色的河流蜿蜒起伏地圍繞着,好似一幅壯麗的山河圖。
沈淮書在想,若是小皇帝一早就擁有這麼大的金礦,大盛又何愁國庫空虛。
隻是謝雲程一個小小的縣令把控着這麼大的金礦,背後絕不可能無人盯着。他膽子如此之大,這背後的人在百官裡的位置也必然是靠前的。
如此狗膽包天,這誅九族的重罪此人怕是坐實了。
礦監摸了摸衣兜,猶豫了一下道:“大人,小的已讓他們不眠不休,日夜兼程。想來應該能趕在長至節前将三萬兩黃金奉上。”
【此人若真的是太爺的人,賬目上的數字應該能對上吧!重要時候還要小心為妙。雖說三萬兩黃金已是我們每年開采的極限。但上面要的數目可是五萬兩。五萬兩啊!工人們累死了一批又一批,卻還差五千兩,要趕在長至節前采足,這些工人怎麼夠。太爺不是說這幾日每日要送五十人嗎?】
長至節便是冬至了。如今距離冬至也不過七日。七日内開采五千兩,且不說這些金礦後期還要提煉。就光是一年五萬兩的數目就是足以要多少人的命。
沈淮書攥着手中的礦石,微皺着眉頭再次向礦山内看去,隻覺這裡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之地。讓他覺得又恐怖又可恨。
礦監一直在觀察着他的變化,此刻突見他表情一變,心跳驟然跟着加快起來。他在沈淮書的身上感覺到了上位者才會有的壓迫感。且這種壓迫感絕不是一個監察禦史所能擁有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見沈淮書來了脾氣,一腳踢在了他的膝蓋上,怒道:“三萬黃金?謝雲程他就是這麼交代你們的?足足差了兩萬兩。還差不過七日,你是想要本官跟你們一起陪葬嗎?”
“禦史大人贖罪,屬下剛剛一時糊塗,嘴瓢說錯了。但屬下記得是五萬兩礦金。”礦監腦袋一蒙,瞬間後悔起自己的小聰明,順勢“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而他這一跪所有護衛包括那兩名獄卒也都跟着跪了下來。
吓得那些正在搬運的礦工們也跟着瑟瑟發抖了起來。
礦監将額頭抵着地面,道:“請禦史大人放心,屬下定在七日内将五萬兩奉上。若交不出,交不出屬下便自行了斷,絕不髒了禦史大人的手”
沈淮書垂着手,微微低頭便看到了礦監緊實的脖頸。此刻他眼裡動了殺意。隻是他這時好時壞的武功,如何跟這麼一群身強體壯的人相互抗衡?
況且,在他決定偷出令牌那一刻起,就應該料到,他瞞不了多久。謝雲程盡管在今夜喝了些許的酒。但此刻保不齊已有人通知了他。
李生被他劫走,且讓獄卒引路。但凡是個人都能猜出他想要做什麼,更何況是謝雲程那個油頭粉面的人。此刻怕是已經帶人趕來了。
他的時間不多,若不能在短時間内控制住這裡,他的命怕是也會被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