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風不會說話,他的眼睛似乎更疼了。
最終還是濯缙向前走了一步,他無奈道:“我爹娘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怎麼這麼弱......”
顯然,他的話并未起到絲毫安慰作用。
沈懷風依舊淚流不止。
濯缙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兩秒,而後才反應過來說道:“你是眼睛疼麼?”
沈懷風謝天謝地的點點頭。
再之後就又聽濯缙了然地“嗷”了一聲:“你還是個啞巴。”
沈懷風:......這句可以不必說的。
許是濯缙隔着黑暗看出他的無語,便沒忍住地悶笑兩聲。
恰好江燼抱着破布回來,他“嗖”地一下點燃,火光亮起的那一刹那,正好看清他面上的笑意。
畢竟是小孩子,幾人的氛圍很快就變得其樂融融起來。
笑了一陣後的濯缙卻又笑不出來了,他看着燃起的破布陷入沉思:“你把這布燒了,我們今晚蓋什麼?”
江燼一臉茫然地看着濯缙。
沈懷風也沒忍住悶笑着。
*
沈懷風被千仞山莊的人找到的時候,已經不再下雪了。
他每日都在破廟中起卦,想看自己究竟何時才能回去。期間濯缙也曾問過他這是什麼,他随便比劃了兩下,沒指望濯缙能明白。
誰知濯缙精準猜中:“蔔卦?你是千仞山莊的人?”
世間既有可以修煉的術士,那自然也有不可修煉的普通人。
但普通人卻也有可以在仙洲安身立命的本領,蔔卦便是其中一項。
當今的仙洲,唯有千仞山莊的蔔卦術可匹敵向天地借用的靈能。
其卦術可生風、雷、水、火、電,算作陣法的一種,可陣法要由靈力催動,而卦術隻需排布好範圍,便可在範圍内使用。
說得更清楚簡單些,二者的區别在于主觀和客觀。靈力催動的陣法,意随心動,叫它停便停;可卦術若是排布好後,便不能停止,除非找到卦術範圍并破壞,才可以停止施展該卦術所對應的效果。
聽外界傳言,千仞山莊一脈的人還有其獨創秘術。
沈懷風愣了愣,而後點點頭。
濯缙聞言後,眉頭蹙地更緊了。他仔細打量沈懷風一圈後道:“你就是傳說中,前任山莊的少莊主?”
沈懷風卻不應聲了。
好一會後,濯缙才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感慨道:“那你還真是蠻可憐的。”
沈懷風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他心中莫名有些生氣,可他卻又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怒氣來源于何處。
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懷揣着何種心情,用木棍蘸着雪水寫下:那你一定要記得來救我。
濯缙眸中的神情變得晦澀不明。
*
這些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瘋狂湧入他的腦海,他頭疼欲裂。
連帶着漂浮在空氣中的幽深眼眸也變得痛苦起來。
虞昭将目光鎖定在,離沈懷風最近的那對眼睛上。
她手腕翻飛,迅速結出掌印,隻聽她用細小的聲音輕嗤道:“萬法邪祟,破!”
一道激蕩白光以她為中心,将那些漂浮着的幽火蕩平消滅在白光之中。
千仞山莊的墨雨終于停止。
衆人不知虞昭究竟是如何做到,卻也不曾深究。
虞昭看着身形晃動不穩的沈懷風,心中對他的看法一變再變,最終複雜開口:
“你為什麼挖掉你的眼睛?”
沈懷風循着聲音,準确無誤地對上虞昭,他的唇色越發蒼白,而今他隻要一微微笑,便平白給他添上兩分缭繞的森森鬼氣:
“因為疼。”
這答案出乎虞昭意料之外。
看他這副模樣,估計也問不出更多有關堕骨的事情了。好在虞昭并不關心這個,她劍柄抵住沈懷風的肩骨:“把九重蓮花花瓣交出來。”
其餘人見危機解除,心中紛紛松了一口氣。
玉宸累癱躺在白晴身旁,慕芸則細心地給她擦拭汗水。
濯缙有些擔憂地站在玉宸身旁,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可面上卻還是強行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竟有這般吃力?”
玉宸掃了眼他的手,而後頗為傲嬌的輕哼一聲。
江燼這邊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隻覺得自己四肢都已麻木,再擡不起胳膊。
他四處尋找虞昭的身影,誰知卻看見虞昭再次拔劍指向沈懷風。
粘膩的風吹動虞昭的發絲,她隐隐在暴走的邊緣,耳邊的金絲耳墜輕撞,發出“叮當”一聲脆響:
“你若不給,休怪刀劍不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