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眨眼間便要過去,京城剛從年節的熱鬧裡走出來,立馬又撞進了盎然的春色裡。
氣候漸暖,萬物複蘇的時候,顧姝臣迎來了自己的婚事。
入東宮頭一晚,謝夫人來到顧姝臣的廂房,娘倆說些貼心話。
燭光搖曳出一片昏黃的光,顧姝臣像兒時一般靠在母親身上,手裡轉着謝夫人腕上的玉镯。
二人隻是默默坐着,誰也沒有說話,生怕打破了顧姝臣最後在家的甯靜時光。
看着女兒,謝夫人心中感慨萬千,擡手去撫摸顧姝臣一頭墨發。
她這三個孩子裡,私心還是最疼顧姝臣。本以為小女兒能多在家陪自己一些時日,沒想到造化弄人,兒女裡第一個成婚的,竟是小妹顧姝臣。
“去了東宮,也不必事事要強,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有人欺負你,就去找皇後娘娘做主,啊。”
良久,懷中的顧姝臣緩緩點點頭。
謝夫人憐惜地撫上顧姝臣的臉頰,指尖觸到一片冰涼。
謝夫人頓時心中一緊,難忍的苦澀在口中化開。
她強撐着笑了笑:“這傻孩子,高興的事,怎麼哭了……娘都給你打聽過了,太子是個好人,你隻要乖乖的……”
話還沒說完,她的眼角也濕潤了一大片。
顧姝臣撲在謝夫人身上,撐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
翌日,謝夫人一遍又一遍檢查着顧姝臣的妝容。
昨夜哭了半宿,若是眼睛腫了可見壞了。好在看不出哭過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因為淚水浸染,一雙明眸反而更加妩媚含情。
謝夫人在才松了一口氣,趁着沒人神神秘秘塞給顧姝臣一本小冊子。
顧姝臣不解地看向母親,正要打開冊子,卻被謝夫人一把按住。
謝夫人笑得神秘:“不急,去了東宮再看。”
顧姝臣隻好作罷,把冊子和那串珠鍊一起貼身塞好。
吉時很快便到了,顧姝臣一身紅衣,被兄長背出了将軍府。
雖說顧姝臣隻是側妃,但婚事到底是要比侍妾的隆重一些,顧府也不想委屈了唯一的女兒,民間有的一些禮節自然是免不了。
顧将軍和謝夫人,并顧姝臣兩位兄長,站在府門前,看着那頂精緻的小轎子漸行漸遠。
顧将軍看着謝夫人又抹起了眼淚,心頭一痛,不由歎口氣,看向自己兩個兒子。
“你們倆呀,以後更要謹慎才是。”他擡眼看向轎子消失的地方,“不管是為了顧家,還是為了你們妹妹……”
顧慕臣和顧俨臣并肩站着,想到顧姝臣正式出了閣,也是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
轎子擡到了東宮,蓋着蓋頭的顧姝臣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看着眼前這道門檻,她心知,過了這道門,她就是東宮的人了。
顧姝臣擡腳,想起那日自己來東宮退婚的事,心裡有些發怵。
不知怎的,那人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東宮的門檻可比禦花園滑多了。”
蓋頭下的顧姝臣揚唇嫣然一笑,利落地跨了過去。
正殿中的八仙椅上,正端坐着一個人。顧姝臣從蓋頭下,隻能看到他繡着盤虬的靴子。
顧姝臣心想,這便是太子了。
她從容上前,跪在椅子前一早放好的蒲團上,對着那人端端正正地行大禮。
“妾身顧姝臣見過太子殿下。”
再次聽到這如嬌莺一般的聲音,沈将時心中一顫,下意識擡手去扶顧姝臣。
一邊站着的魏有得瞪大了眼。
太子爺何時又……這麼憐香惜玉了?
顧姝臣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扶着自己的那雙手修長而有力,讓顧姝臣那顆撲騰亂跳的心稍微安慰了一些。
一旁侍女遞上茶水,顧姝臣捧過來奉給沈将時,沈将時象征性地喝幾口,禮節也就算結束了。
侍女們簇擁着顧姝臣往她在東宮的居室走去。
顧姝臣頂着千斤重的頭飾,隻覺得脖子酸疼,偏偏被侍女們扶着還走不快。
等到了長樂閣,在床榻上坐下,顧姝臣覺得自己身子都要散架了。可現在還不到睡的時候,顧姝臣還得等太子來掀蓋頭。
就這樣靜靜坐了一個時辰,還沒見太子的人影。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采薇面色越來越難看,掰了塊兒糕點到顧姝臣手裡。
“小……娘娘,好歹先墊一墊。”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忍不住嘀咕:“怎的這個時辰了……”
顧姝臣隻覺身上累,暗自想着太子是不是還在糾結前些日自己來找他說退婚的事,故意給她臉色呢。
她吃了幾口糕點,也覺得味同嚼蠟,伸手去取貼身放着的珠鍊時,猛然想起母親給她小冊子。
她把珠鍊放在衣裙上,剛想去翻那本小冊子時,卻聽到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問安聲。
顧姝臣的手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