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
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自下往上地看着她的眼睛,“為什麼不高興?”
謝靈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卻沒能掙脫。
在一陣難熬的沉默裡。
終于,她偏過頭,說:“你根本就不在乎,沒必要在這裡假惺惺。”
裴陸行的呼吸在這一秒變得有些重,似乎被氣笑了。
他低下頭,閉了一下眼。
無聲地幾次呼吸過後。
他重新擡起眼,另一隻手扣着她的臉側,轉過來面對自己。
“從哪裡得來的結論?”
他問。
語氣是有些刻意的理智。
謝靈對上了他那雙漆黑而專注的眼睛,他的神色罕見地認真,仿佛真的在等待她的答案。
可忽然。
她猛地掙開了他的手,“你不就是這樣做的嗎?”
情緒莫名失控起來。
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她忍不住。
“你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她說,“如果不是同住一個屋檐下,你都不會記得我是你妹妹,也是,你有那麼多妹妹,又不止我一個,你當然不在乎。”
她幾乎口不擇言地,“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你的妹妹,我怎麼樣對你來說也無所謂吧。”
“你明明就一點都不在乎,為什麼還要擺出這個表情?”
“一副……你沒這樣想的表情。”
有一會兒變得安靜。
她似乎是冷靜了下來。
然後。
她念他的名字。
“裴陸行。”
“我讨厭你。”
最後一句變得很輕。
尾音莫名有些顫。
一句又一句沒有道理的指責。
裴陸行喉結滾了滾,仿佛強行壓下什麼,克制着語氣,敏銳地抓出了重點,“我哪裡不在乎?”
謝靈沒回答。
兩個人彼此對視着。
過很久。
她忽然說:“她們都有舒芙蕾松餅,所有人都有。”
毫無征兆的一句話,沒頭沒尾。
“什麼舒芙蕾松餅?”
裴陸行皺起眉,問:“你想吃這個?怪我沒給你買?”
謝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陳述着一個事實,“你一條消息都沒有給我發。”
裴陸行微微怔了一下。
緊接着。
她又說:“也沒想過來接我。”
“一次都沒有。”
他的神色似有一瞬荒謬的錯愕。
然後,像是找到了症結,他略微緊繃的唇角漸漸松緩下來。
“就因為這個?”
他擡起手,用指背輕輕蹭過她濕潤的眼尾,說:“不是說我是跟屁蟲嗎?我以為你不想我來。”
“那以後我……”
話音還沒落下。
謝靈看着他,輕聲說:“别人的哥哥不像你這樣。”
他懸在空中的手僵住。
那雙漆黑的眼眸似乎也在頃刻間溫度急轉直下。
“不像你這樣,隻有我命令你,你才迫不得已去做。”
裴陸行的手垂落下來,長睫眨了一下,漆眸如點墨般深谙,沒有任何情緒。
“别人的哥哥?”
他低着聲音重複着。
他似乎笑了一聲,帶着幾分自嘲的意味。
而後他朝後退了一步,直起身,垂眸看着她,平靜地說:“這麼羨慕怎麼不去做别人的妹妹。”
“你以為我不可以嗎?”
謝靈抿着唇,色厲内荏道:“隻要我想,有的是人願意當我哥哥,才不會像你這樣,你從來都不會主動為我做什麼,每次都是我命令你,你才會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你對裴千語就不這樣,她隻不過生病了,你就立刻給她挑這挑那,還要把我的可樂給她。”
“你對我就這麼差!”
最後一句興師問罪落下。
房子裡變得格外安靜,落針可聞。
落日金色的餘晖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映照進來,屋内沒有開燈,影子被拉得很長。
裴陸行的臉被光影切割,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所有情緒沒入陰影裡,難以辨别。
許久。
“那你就去找願意給你當哥哥的人。”
他說。
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直到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謝靈知道。
像小時候那樣,他又一次,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
她低着頭,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有水珠滴落到地闆上,發出極其輕微的啪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