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天光漸漸從地平線落下,暮色取而代之,降臨在延和市,五顔六色的霓虹燈亮起,形成一片盛大的夜色。
謝靈坐在房間的地闆上,拆開了阮黎專門給她買的曲奇餅幹。
她用手背擦過眼淚,然後把曲奇餅幹全都倒了出來。
高檔禮盒裡,每一塊餅幹都單獨包裝,倒出來時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根本就不需要他惦記。
有的人是惦記。
謝靈拆開曲奇餅幹,一邊吃,一邊去擦怎麼也擦不完的眼淚。
可是。
他怎麼能又丢下她。
他明明說過,再也不會丢下她一個人。
謝靈慢慢地停了下來,低着頭,看着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的淚珠,看着被拆開的塑封袋,終于意識到這是沒有意義的幼稚的較勁。
可是情緒并不受她所控,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感到委屈。
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難過。
明明早就知道,他沒有惦記裴千語。
也知道,他沒做錯什麼。
可是她卻這樣難過。
難過什麼呢?
難過……她們都能得到舒芙蕾松餅,難過她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哥哥無需言說的“看到什麼都會想着對方”。
隻有她沒有。
她讨厭裴陸行。
她不會跟裴陸行說話了。
她再也不會跟裴陸行說任何一句話。
黑暗中,一道刺目的光突兀地亮起。
謝靈下意識地眯了下眼,側過頭看見是桌上的手機亮起,似乎是有消息進來。
她從地上爬起來,因為跪坐太久,腿有些麻,她咬着唇,莫名又有些想哭,覺得全世界都在跟她過不去,都在欺負她。
她拿起手機,正打算罵裴陸行“就算你求我和好我也不會跟你和好”這樣的話。
然而消息卻不是裴陸行發來的。
“……”
謝靈深吸口氣,把眼淚憋了回去,然後淚眼婆娑地解鎖手機,點進書薇的聊天框裡。
【書薇:剛剛哥哥跟我說,下午開車送你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一直跟着我們,準确來說是跟着你,因為就跟到了臨安小區。我不太放心,所以讓哥哥調了行車記錄儀。】
“……?”
……什麼東西啊。
謝靈抹了一把眼淚,眨巴着眼睛,沒太反應過來的樣子。
隔了一會兒,她終于看明白了。
她憤憤地敲字。
【謝靈:怎麼還有這麼惡心的人。】
【謝靈:我要報警!】
【謝靈:死變态。】
那邊消息回得很快。
【書薇:先等一下,謝靈,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的。】
【書薇:放心,不是什麼奇怪的人,是你哥哥,他應該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家,所以跟了一路。】
謝靈呆呆地看着這句話,似乎還沒完全接受信息。
是……哥哥?
跟了一路?
什麼不是奇怪的人。
是哥哥,那不就更奇怪了嗎?
明明又沒有叫他來接她。
來了又不告訴她。
莫……莫名其妙。
有什麼在眼眶裡聚集,眼前的視線又變得模糊起來,她低着頭在對話框裡敲字。
【謝靈:更變态了。】
【謝靈:我要報警把他抓起來。】
那邊很順從地回。
【書薇:好,我現在就跟我哥說,讓他明天去局裡立案。】
“……”
謝靈沉默兩秒。
【謝靈:算了,我沒那麼惡毒。】
上方顯示了一會兒正在輸入。
過很久,終于停下。
一條消息彈了過來。
【書薇:O.o?】
很微妙的一個表情。
很微妙的一個問号。
謝靈想拉黑書薇。
但最後因為她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并沒有那麼做。
她不僅原諒了書薇,還勉為其難地原諒了另一個人。
從房間裡出來時,天色已經很晚,屋内沒開燈,一片昏暗,隻有一樓落地窗外透過來一些隐約的光。
她站在玄關處換好鞋,正要推開門出去。
與此同時,門外的密碼鎖響起滴滴聲。
緊接着,密碼正确的提示音響起,門從外拉開,走廊裡亮起的燈光鋪天蓋地湧進來。
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謝靈微微怔住,下意識地擡起眼,然後看見了去而複返的裴陸行。
逆着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卻能感覺到,他正垂着眼看着她。
不知道為什麼。
剛剛停歇的眼淚也跟着他一起去而複返了。
下一秒。
她猛地撲進他懷裡。
委屈地流了一晚的眼淚,終于在此刻哭出了聲音。
她哽咽着說:“你說過你不會丢下我的!”
“你又把我一個人丢在這兒!”
“我讨厭你!”
她像被搶走了糖的小孩跟家長哭訴。
也仿佛終于找到了最安全的可以撒潑打滾的地方。
裴陸行幾乎條件反射地接住了她,将人摟進懷裡,本能地擡起手想要安撫她的後背。
然後似乎反應過來什麼。
他放下了手,說:“等會兒,先松開。”
“我不!”
謝靈沒打算講道理。
主要是她也不占理。
何況她一直都是混球。
混球幹嘛要講道理呢?
“行。”
他也沒再說什麼。
然後他彎下身,單手把人抱了起來。
謝靈整個人騰空,吓了一跳,“啊——!”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他,雙手死死抓着他的肩膀,整個人埋進去貼緊了,生怕掉下去。
“你、你……”
她驚慌失措地喊他,“哥,哥,我錯了。”
然而他卻沒松手,隻是頓了一下,然後抱得更緊了。
從玄關處往裡走,一直走到客廳的沙發。
謝靈被他的沉默與未知的恐慌吓壞了,帶着哭腔求他,“我再也不亂說了,哥哥,你不要不理我,你跟我說話。”
裴陸行低笑一聲,抱着她坐了下來,一隻手攬着她的肩,把她按進自己懷裡,然後身體前傾,有一陣窸窣聲響,似乎放下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