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說。
說給睡夢裡的人。
四周又安靜下來。
裴陸行就這樣看着她,指腹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臉,一下,又一下。
“那你呢?”
他問:“你什麼時候能對我好一點?”
睡夢裡的人已經得到了答案,隻是醒着的人還沒有。
清晨的熹微穿過玻璃窗鋪進房間内,将夜燈的光襯得失色。
謝靈再一次被熱醒。
她睜開眼,眸底暈着幾分煩躁,五分的起床氣因為悶熱而化作了十分。
帶着這股火氣,她掀開被子,先找空調遙控器,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生氣沒拿穩,按了兩三下才按亮,直到中央空調重新開始運作,她才坐下來,打開手機看時間。
七點。
在周末,不睡懶覺,七點被熱醒。
謝靈現在的惡毒程度可以供養一百個邪崇。
八點半。
裴陸行晨跑回來,把給謝靈帶的早餐放在桌上後就回房間洗澡了,等擦着頭發下樓的時候,看見客廳裡多了隻怨靈。
他動作一頓,站在樓梯上沉思了兩秒,然後轉過身往樓上走。
但已經晚了。
謝靈用一種死了三百年的惡鬼的凝視去盯他,然後說:“裴陸行。”
“……”
裴陸行緩緩回過身,沿着樓梯走下來,先她一步開了口,“早餐放桌上了。”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出門前給你發消息了,回來也洗澡了。”
不過謝靈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個。
她盯他,盯到他寒毛直豎,才開始審判,“你昨晚是不是把我空調關了?”
“……?”
裴陸行提着的心算是落了下來,他擱下了脖子上的毛巾,走到她面前,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擰開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道:“我沒事關你空調做什麼?”
謝靈依舊盯他。
以懷疑的目光。
他坐了下來,唇角輕扯一下,語調帶着點微妙的陰陽怪氣,“怎麼,又是‘管你怎麼回事,反正肯定是裴陸行幹的好事’?”
“那不是因為你本來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
謝靈理所當然地诽謗。
而後,她繼續很不講道理地說:“那我會懷疑你也很正常。”
一道冷笑。
裴陸行什麼也沒說,可能是習慣了。
“真的不是?”
謝靈還是認為是他。
因為昨晚她睡覺的時候隻有裴陸行在,而且她從來不會設置睡眠模式,除了裴陸行,這個家裡也找不到别人了。
裴陸行靠在沙發上,打開手機開始玩解謎遊戲,語氣懶散又敷衍,“對,是我,開心了?”
“……”
謝靈無話可說。
她把身後的靠枕扔他身上,起身走了,還不忘作下結論,“反正肯定是你。”
周末最後一天的時光飛速流逝。
謝靈回過神來已經是傍晚,她終于舍得打開書包,勉為其難地把發酵了兩天的作業拿了出來,用半個小時速寫結束戰場。
明天要上學,得早起挑領結、飾品和配套的鞋襪。
這可是大事。
所以她早早就上了床。
不過這次,睡覺前她特意把房門鎖了,還檢查了一遍空調模式,确認一切無誤後才放心地入睡。
但隔天早晨,謝靈還是被熱醒了。
三次。
這是第三次。
但凡有點理智的人會思考,如果房門已經鎖了,空調模式沒問題,那麼會不會是電路或空調出了問題。
然而對某人擁有極度偏見,以及被熱醒三次積累的起床氣,加上本身就腦子有問題的大小姐終于徹底黑化。
她氣勢洶洶地推開了裴陸行的房間門。
屋内窗簾拉得很死,沒有任何光亮透進來,宛如深夜般漆黑安靜。
她皺着眉适應了一會兒,才摸索着牆邊的開關,啪一下開了燈。
冷色調的光從天花闆打下來,房間内頃刻間亮了。
床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而後又靜止了。
“裴陸行!”
謝靈沖過去,掀開被子,扯着他的衣服使勁兒搖晃,理智全無地發瘋,“我殺了你!”
衣服寬松倒是被扯來扯去,但床上的人太重,并沒被扯動。
他眉心輕輕皺着,長睫動了動,隔了好幾秒,才掙紮着掀起眼皮,漆色眸底倦意未消,沉沉地看向始作俑者。
因為剛醒,嗓音格外沙啞,“又犯什麼病?”
“你為什麼關我空調!”
謝靈氣瘋了,“我都把門鎖了,你還能關我空調!”
“……”
裴陸行緩慢地重複,帶着幾分荒謬,“我關你空調?”
“不然呢!”
“這個家裡除了我就是你,還能是誰關的?”
越想越氣,謝靈氣得低下頭,抓起他的手臂,就像小時候那樣,報複性地咬上去。
“……”
裴陸行輕嘶一聲,睨着面前咬着不放的小狗,然後說:“你的意思是,我半夜不睡覺,撬開你反鎖的門,進去把你空調關了,然後再用高科技手段,能在門外給你把門重新鎖上,就為了惡心你一下?”
“……”
呲牙炸毛的小狗眨了眨眼,慢慢松開了他的手臂,擡起頭來。
眼神清晰了一些,理智也開始回籠。
她先是空白地看了他兩秒,然後放下了他的手臂,舔舔唇,剛才還很大聲,現在變得很小聲了,“那也不是……完全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