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
裴陸行從房間裡出來。
等在門口的謝靈聽見開門聲,下意識地看了過去,視線在他身上凝了片刻。
今天是周一,沒有體育課,他穿的偏休閑那套校服,上身是白色襯衣,下身是深色褲子,最上方的扣子沒扣,敞開的,隐約能瞧見裡面清晰的鎖骨。
他身形很高,即便是沒有款式的校服也穿得挺括有型。
不像謝靈那樣會搭配一些精緻漂亮的飾品。
他什麼也沒有,幹淨而簡單,隻裹挾着一團蓬勃的朝氣。
似是注意到她的視線,他瞥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地将門帶上。
門鎖閉合,發出咔哒一聲,打斷了這片微妙的安靜。
謝靈望着他,眼神清澈得不能更清澈了,語氣很乖巧地喊他,“哥哥。”
得到了一道意味不明的輕哼。
不占任何理的謝靈夾起尾巴做人,眨巴着眼睛,繼續讨好他,“哥哥,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特别講道理的人,對人也特别包容,所以就是,如果有一個無辜的小女孩犯下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哥哥也一定會原諒對方的,對不對?”
裴陸行睨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撩起了襯衣袖口,露出手臂上那個清晰至極的牙印。
空氣好似凝固了。
謝靈也瞬間安靜了,“……”
他慢悠悠地放下了襯衣袖口,說:“我不覺得。”
“……”
謝靈想了想,提醒他,“哥哥,今天是周一。”
“所以呢?”
裴陸行推開她的房間門,走進去。
“如果是周一的話,”謝靈試圖詭辯一下,“那會做出什麼都不奇怪的,哥哥,你覺得呢?”
又是一道意味不明的哼笑。
好像在說——你覺得呢?
換做平時,謝靈已經開始炸毛了,但這次沒敢,她忍氣吞聲地閉了嘴,老實地跟在他身後,然後看着他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朝空調按了按。
不過這次,空調卻沒再有任何響應。
裴陸行檢查了一下遙控器,換了電池試了一下,又嘗試用牆上的調溫器面闆操控。
無一例外,都失效了。
“要麼空調壞了,要麼底下的電路出了問題。”
裴陸行說。
謝靈的眼神空白,一副很呆的表情,“那怎麼辦?”
“這句話應該我問,”裴陸行掃她一眼,語氣淡淡,“睡一覺起來發現在睡夢中把隔壁的空調弄壞了,求問,樓主該怎麼辦。”
“……”
他怎麼還沒消氣。
真小氣。
哄了半天還沒哄好,謝靈的耐心也瀕臨告罄了。
——難道這件事就全是她一個人的錯嗎?
沉思幾秒後,謝靈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好吧。
那就算是她一個人的錯。
那哥哥就是完全無辜的了嗎?
又一陣沉思過後。
……好吧。
那就算哥哥是無辜的,那她不是都道歉了嗎?
……好像也沒道歉。
終于,謝靈驚人地發現了一個真相——
倒黴的哥哥什麼也沒做被混蛋妹妹闖進來一通蹂躏,最後發現其實根本沒有罪名,而且獲得了0個補償。
“……”
謝靈沉默了。
片刻後。
在雖然不多但還是有一點的良心譴責下,她終于說出了正确答案,語氣也真切許多,“哥哥,我錯了。”
想了想,她擡起手,伸到他面前,主動道:“如果你還生氣的話,你可以咬回來,就當扯平了。”
話音落下後,四周似乎陷入短暫寂靜。
裴陸行的目光從她臉上慢慢垂落下來。
纖細的手臂橫在他眼前,皮膚冷白似雪,像一塊上乘的玉。
漆色眸底似乎變深了些。
他沒說話,也沒動作,不知在想什麼。
“我就知道,”謝靈也就是那麼一說,本來也沒想真的給他咬回來,見他這麼識時務,高興地放下手,“哥哥你是全世界最大度的——”
話音未落。
忽然。
他握住了她将要收回的手腕,然後扣着她一點點往上。
距離驟然間縮短。
直至離他唇邊隻剩毫厘時,他卻停了下來。
沒有再靠近。
也沒有真的觸碰上。
可他溫熱的呼吸卻已經近在咫尺,不經允許地落在了她的皮膚上,引起一陣陌生而又奇怪的戰栗。
謝靈微微一怔,心中生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仿佛。
那仿佛是……
……一個吻。
她指尖忍不住蜷縮了一下,想從他掌心抽離,他并沒用多大的力道,如果真的抽離,大約也是能掙紮開的。
可不知為何,她指尖隻是略微收緊了一下,沒再做别的。
而後。
她看見他垂着的眼睫慢慢擡起,如同某種獵食者鎖定獵物般,直直地望向她。
一種極為強烈的被盯上的危險充斥着每一根神經。
那瞬間。
心跳似乎靜止。
這樣直白、熾熱的目光。
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往後退。
隻是那動作還未形成,他已經松開了她,手也放了下來,神情恢複了平日裡的懶倦,語調漫不經心地說:“扯平了。”
夏日蔚藍的天似洗過般幹淨,廣闊而沒有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