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雨開始降落,淅淅瀝瀝。
雨滴不斷敲打在地面上、屋檐上,發出連續的白噪音。
天空被灰暗的雲層所掩蓋,幾乎沒有光能透過。
顯得有些壓抑。
裴陸行走上樓梯,不知注意到什麼,腳步忽地頓住,視線移到右側的房間上,然後停了下來。
注視幾秒後。
他擡手關掉了樓道的燈,重新看去。
房間門是合上的,但底下的門縫裡卻沒有任何光透出來。
看來和他想的一樣。
他轉過身朝下走去,别墅裡一片空蕩的安靜。
今天下了雨,管家提前在玄關處備了傘。
他抽了兩把傘,朝外走去。
門外,雨聲驟然變得清晰了,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雨勢愈下愈大。
即使有傘,在這樣的雨幕下,仍然擋不住那些裹着冷風的雨水。
附近幾乎沒有什麼建築,要離開必須得開車才能走。
所以,至少不會太遠。
裴陸行沿着莊園附近找了許久,雨越來越大,天也越來越黑。
雖然舉着傘,但也濕透了。
腳步聲混在雨水聲裡,幾乎什麼都聽不到了。
下着雨,她能去哪兒?
她怕黑,又有潔癖,能去哪兒呢?
忽地。
裴陸行像是反應過來般,輕“啧”一聲,而後回過身,重新回到剛才經過的地方。
那處偏僻的涼亭。
四周是圍起來的石凳,中間是一張離着的石桌。
沒有人。
他卻沒離開,舉着傘走近了。
視野拉近後,他慢慢停了下來。
石桌下,女孩蜷縮着,兩隻手捂着耳朵,腦袋埋進膝蓋裡,變成了小小的、孤零零的一隻小狗。
被遺棄的小狗。
風似乎變小了。
謝靈慢慢擡起頭來,看見唯一的風口多了個人。
沒有光,雨很大,天很暗,什麼也看不清。
她望着對方,沒有說話。
“謝靈。”
他走了過來,帶着冰冷雨水的手摸了摸她的頭,說:“哥接你回去。”
“……”
她收回視線,偏過頭,沒有回應。
隻是安靜地維持着現狀。
裴陸行将傘收起來,放到了一邊,然後坐在她旁邊,問:“不想回去?天黑了,下着雨,一個人在這裡不害怕?”
她沒說話。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又問她:“為什麼難過?因為裴千語的事?”
仍舊沒有回答。
長久的緘默。
他輕輕歎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說:“不打算回家了?”
這個詞仿佛終于觸發了她,她慢慢擡起眼,目光望着很遠的地方,聲音輕輕地糾正,“是你的家。”
他頓了一下,低聲問:“你覺得他們不是你的家人?”
謝靈沒否認。
“那我呢?”
他問:“我也不算?”
謝靈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
可最後,她閉上了眼。
“嗯,”她說,“不算。”
“也不叫我哥了?”
“……”
她沒說話。
“也不需要哥陪你一起放學了?”
他繼續說着,“以後你要吃的冰淇淋新品也不要哥哥去幫你買了?還有舒芙蕾松餅也不要了?也不再進哥哥房間寫作業了?……真的要跟哥哥拉開距離嗎?”
她指節慢慢收緊,随着一句又一句,到最後,她終于說道:“你本來就不是我哥哥。”
是啊。
本來就沒有任何關系。
她在這裡,從始至終,都沒有留下的必要。
是她自己沒有認清。
她忽地站了起來,洶湧的情緒猶如某種歇斯底裡的哭泣,她聲嘶力竭地質問,“你為什麼要這樣——!”
“什麼樣?”
他問。
“跟他們一樣不就好了!”
她聲音很尖,也很高,身側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栗着,整個人處于瀕臨失控的邊緣。
他沉默了幾秒,而後走過來,“讓我也離你遠遠的?”
“是!”
她眼也不眨地說。
裴陸行垂着眸,沒再說話,将人抱進懷裡,緊緊地。
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了,這個懷抱帶着風雨的冷意與潮濕。
他能感覺到她在發抖。
不是因為冷。
因為别的什麼。
漸漸地,平息下來。
那道無形的冰冷而又堅固的防線,似乎也在這片寂靜中被瓦解。
微弱的哽咽聲逐漸響起。
然後越來越大。
“你把我困在這裡了!”
她終于放聲大哭起來,“裴陸行,你把我困在這裡了!”
裴陸行閉上了眼睛,無聲地收緊手臂,讓這擁抱變得更緊,帶着某種融入骨髓的意味。
“對不起。”
他聲音低低的。
“别離開我。”
他說。
“别丢下我。”
他啞着聲音,擡起她的臉,指腹抹去她的眼淚,“看着我,謝靈,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