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濟還想再說什麼,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他。
許知憶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爸爸,她按下接聽鍵。
聽筒對面立刻傳來許父帶笑的聲音:“知憶啊,下班了吧,現在天越來越冷,天黑得也越來越早,女孩子一個人回家總歸還是不安全。”
許父東拉西扯說了一大堆,這才開始進入正題。
“光濟人挺不錯的,有他在你身邊,我放心。”
許知憶開口打斷他,語氣淡漠平穩:“爸,我跟徐光濟沒可能的,您以後别再這樣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許知憶說這話毫不避諱,她是說給許父聽更是說給旁邊的徐光濟聽,果然,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徐光濟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聽到她說這話,許父立刻變得暴跳如雷。
“你都三十多了,你難道想一輩子不結婚?”
“你是不是還放不下梁秋生。梁秋生那個窮小子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念念不忘。”
“四年了,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你是我跟你媽媽唯一的女兒,是我們全家的寶貝,我絕不可能允許你把大好的青春年華浪費在那個一窮二白的破記者手上。”
許知憶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我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既然你提起來了,那我就直說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号,這個日期你應該比我熟悉。”許父說道。
許知憶全身血液立刻冷卻,理智告訴她不要聽接下來的話,但她好像被定在了原處,動彈不得。
其實早在她從沈亦行口中聽到這個時間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過了。
不,不對,是更久,是在更久之前她就想過了,那個她一直回避的,不敢面對的可能。
梁秋生是20年十月二十六号下落不明,今天是24年十月二十六号。
“到今天為止,他已經失蹤四年整了。”說着,許父開始念自己查到的法律條文,“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四十六條規定,自然人下落不明滿四年,利害關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宣告該自然人死亡。”①
他今天果然是有備而來。
早就等在那裡的徐光濟還有這通電話,他們都是串通好了的。許知憶腦子混沌地想到。
許父後面還說了些什麼,許知憶都沒聽見,在他說出可宣告該自然人死亡時,她就開始一陣陣耳鳴,沒等許父說完,她就顫抖着手挂斷了電話。
這個時間,天已經黑透了,路上沒什麼人,車燈是唯一的光源,路邊樹葉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整條街都顯得寂寥。
“叔叔說得沒錯,這麼多年下落不明,了無音訊。”明明知道許知憶不想聽,徐光濟卻非要開口,“其實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許知憶不去看他:“停車。”
“他可能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許知憶。”
許知憶終于變得無法承受,她開始大喊,淚水也忍不住地決堤,她受不了一樣地大哭起來,淚水糊了滿臉,一點美女主持人的風度都沒有:“我叫你停車!”
徐光濟車速減緩,他轉過頭,看着歇斯底裡的許知憶,他無力地低着頭,手徒勞無功地放到門邊,再開口,帶着點乞求的意味:“許知憶,換個人愛吧。”
就像換掉那個已經沒辦法再修好的珍珠耳環,換個人吧。
“他不值得你這樣。”
“沒有人值得你這樣。”徐光濟收回目光。
他們兩家世代交好,父母交往頻繁,他跟許知憶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喜歡上許知憶甚至比梁秋生認識她都要早得多。
在他心中,許知憶是美麗高潔的女神,她應該被好好珍藏,不被風雪侵蝕,她的眼淚是那樣地珍貴,沒有任何人值得讓許知憶像剛才那樣哭。
梁秋生不值得,自己更不值得。
換一個吧。
放下吧。
不值得你這樣。
一路走來,身邊所有的人來來去去都是這些話,都在勸她。
換一個,說得那麼輕巧。
“值不值得我自己說了才算,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許知憶從賓利車上下來。
她漂亮明淨的臉上還挂着淚痕,紅着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着車裡的人。
她心裡沒有徐光濟,一點也不在乎說的話會不會讓他傷心:“你不配提他。”
說完,許知憶轉身就走,不帶一絲一毫的留念。
賓利停在原地,遲遲沒有發動,但是車的大燈一直亮着,照着前面的路,女人佝偻着背,走得很慢,深一腳淺一腳,身形有些踉跄。
徐光濟知道,那是因為她又在哭。
他并不後悔說那句話,他不介意做備選,做Plan B,做托底,做一個也許可能。
許知憶固執地要等梁秋生,那麼他就等許知憶。
結果許知憶卻連機會都不肯給他。
徐光濟把頭埋進肩膀裡,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這麼地嫉妒梁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