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步廊之宴,以趙晛護駕被猛獸咬傷收了尾。
好在趙晛傷勢不重,隻是左邊小腿被撕咬下來一塊肉,雖看着駭人了些,到底是性命無憂。
太後知曉此事大發雷霆,又不能将怒氣發洩在趙瞿身上,便将那日當值的近侍挨個杖責了一遍。
聽着奴才們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她胸腔中的怒火這才緩緩平息。傅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清茶:“橙良娣到了。”
一聽見“橙良娣”這個稱呼,太後将送到嘴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伴着瓷片四濺,冷笑道:“讓她進來。”
橙梓剛踏進千秋殿,便聽見涼飕飕的嗓音:“你還有臉來見哀家?”
橙梓幼時被父親寄養在太後身邊學了幾年的規矩,因性格頑皮,沒少被太後折騰磋磨。她打心眼裡畏懼太後,别說是忤逆太後,隻是聽見太後說話,便能将她吓得膽顫心驚。
分明是太後将她叫進了宮,如今卻問她怎麼有臉來見。橙梓不敢反駁,硬着頭皮道:“侄孫女愚鈍。”
“哀家倒不知,橙家何時出了你這麼一位女聖人。”太後嗤了聲,扶着傅母緩緩起身,“你因那小蹄子成了妾室,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竟與她成了閨中密友,同吃同舞,還替她鞍前馬後張羅起探親宴的吃食?”
橙梓抖了抖。
謝昭昭阿母來探親那天吃的午膳,是她提前吩咐了膳房要用心些,她隻是覺得謝昭昭一家子太窮酸可憐,什麼都沒吃過,便想着探親這頓飯給謝昭昭撐撐臉面。
這件事她做得很隐蔽,沒想到早已被太後洞察。
橙梓當即撲通一下跪了下去:“侄孫女知錯,太後娘娘息怒!”
太後走到她身前,俯下身,指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看向自己:“你與哀家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對她這樣好?”
橙梓哪敢說自己根本沒想法,隻是單純喜歡謝昭昭的性格,她感覺到下颌上的指甲越掐越狠,不得不違心道:“侄孫女恨極了她,本想跟她打好關系,趁她不備時再給她緻命一擊。”
見她一口一個侄孫女打起親情牌,太後冷哼一聲,總算松了手:“你最好是這樣想的。你與太子成親數日還未圓房,若讓那賤蹄子捷足先登有了子嗣,那便是嫡妻嫡子,屆時你還如何翻身?”
見橙梓眼中含淚,她又放柔了語氣:“哀家知道你心中有委屈,那賤人還未到白雲山墓祠祭過祖,太子妃的身份便做不得數,這兩日你抓緊時間與太子圓房,剩下的事情便交給哀家來做。”
橙梓便如此被安排到了大吉殿,身邊還多了傅母牌人形監控攝像頭。
謝昭昭見到橙梓并不驚訝,按理來說趙晛受了傷,不便在禦前侍疾,本應該帶着她回東宮養傷。但趙瞿腦回路與衆不同,他不但讓趙晛繼續住在大吉殿,還要倒反天罡,親自來照顧趙晛。
古往今來,隻有兒子伺候老子,還沒聽過誰家老子伺候兒子的,何況這是帝王之家,趙晛的老子是九五之尊的當今天子。
趙瞿為趙晛換藥包紮,時不時還要親自喂藥,這突如其來的父愛令趙晛恐慌不已,又忍不住生出了些感激與父子溫情。
眼看着趙晛短時間内回不去東宮,又與趙瞿關系破冰,太後心焦難耐,索性将橙梓送進宮,一來讓橙梓借着這次機會與趙晛培養感情,二來讓橙梓多多關注這父子二人的動向,還能讓橙梓在趙瞿面前多露露臉,所謂是一箭多雕。
橙梓剛踏入大吉殿,便看到謝昭昭正撩着袖子給一隻鵝洗澡,那大鵝身邊還跟着一排小鵝,畫面十分溫馨。
顧忌傅母在場,橙梓本不想多生事端,但她實在疑惑,忍不住上前搭話:“這些鵝是哪來的?”
“陛下賞賜。”謝昭昭拍了拍大鵝肥碩的身體,“這隻大鵝叫勝男,這隻小鵝叫超男,還有強男,越男,赢男……”
她如數家珍般,将一排小鵝都介紹了一遍,橙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傅母瞪了一眼,又強忍着将笑憋了回去。
這大鵝不似那日攻擊性強,謝昭昭幫它找回了它的孩子,它像是通人性一樣,不再追着她咬,反而變得溫順親人。
橙梓伸手摸了摸勝男的翅膀,眼底有些羨慕和傷感,卻不敢流露出來,被傅母催促着進了正殿去見趙晛。
傍晚時分,到了換藥時間,趙瞿帶着任羨之從隔壁立政殿走了過來。
謝昭昭剛洗完勝男,正在給它梳理羽毛,原本專心緻志,卻莫名覺得有陰恻恻的氣息,一擡頭便對上了趙瞿意味不明的眸光。
她總覺得趙瞿看她的眼神不對勁。
名義上他是來給趙晛換藥喂藥,但她也住在大吉殿,平日低頭不見擡頭見,她時不時便會感覺到有人在看她。
若是旁人這樣盯着她看,她定是要狠狠瞪回去,可惜趙瞿不是旁人,她也沒那個熊心豹子膽瞪他。
謝昭昭琢磨着,或許是那日千步廊之宴,她跑得太快,惹得趙瞿不快了,他這才總用這樣的眼神盯着她看。
可那也不怪她啊,誰看見老虎不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