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到眼前的絨氅披風還帶着溫度,大抵是熏了香料,遠遠便嗅到龍腦香的氣味,謝昭昭揉了揉鼻子,又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她一開口便帶上了濃重的鼻音,婉拒道:“謝殿下,白日裡沒那麼冷了。”
趙晛卻執拗地伸直了手:“披上。”
謝昭昭無奈,隻能接過披在了身後。
她同趙晛一起回去,本是準備直接沐浴更衣,待到梳妝打扮後按照吉時去祭祖。
但因為謝昭昭昨日突然來了癸水,禮官将其視作不吉和污穢,便戰戰兢兢将此事禀告給趙瞿,請示延後祭祖時間。
祭祖時間都是提前算好的吉日,如今推遲牽扯衆多,先不說已經準備好的祭品需要全部換新,那祭祀結束後的飨宴也要重新置辦。
禮官本以為喜怒無常的天子陛下會借機尋事,總要有人掉了腦袋才能将此事平息,不想陛下竟是痛快應了下來,絲毫沒有為難負責祭祀的官員。
禮官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将謝昭昭痛斥了一頓,告誡她接下來幾日必須每日焚香、吃素、抄經,以示對趙家祖先的敬重和擾亂祭祖的悔過之心。
謝昭昭昨夜在曲水亭睡了半宿,夜深時濕寒之氣入體,如今醒來後四肢百骸如針紮般不适,腦袋墜在脖子上像是有千斤重。
她被盯着抄了半天的經書,本就昏昏欲睡沒有胃口,到了用膳時間,看着一桌子翠綠翠綠的菜肴,臉色也跟着綠了起來。
她又不是兔子!
謝昭昭扒拉了兩下飯菜,卻是一口也吃不下去,歎了口氣,放下筷子走出了寝殿。
她現在很需要趙晛給她來上兩刀,這樣或許她的濕寒病能好些,也不至于如此精神頹靡。
可趙晛從回來後便不見了蹤影,跟他一同不見的還有橙梓,她估摸着他們或許是被傅母盯着培養感情去了。
謝昭昭剛走出殿門,便頓住了腳步,微微仰着頭,聳着鼻子四處嗅了起來。
那是經過文火慢炖,肉質酥軟、汁水鮮美的食物味道,好像有排骨,還有老鴨湯和魚露。
她鼻子有些堵,但那股誘人的香氣還是頑強地穿透了鼻腔間隙,徑直湧上了腦子。
謝昭昭肚子咕噜噜響了起來。
她循着飯菜的香味找了過去,擡頭便見守在殿外的重喜。
原來是趙瞿在院子裡用膳。
數十個禦廚正在院中空地裡忙活着,趙瞿應該不是第一次在此處用膳,那露天的庖廚裡什麼都有,各式各樣的食材堆得滿滿當當,飯菜的香氣勾得她眼睛發直。
謝昭昭一停住腳步,重喜便看見了她,恭敬地上前迎她:“娘,娘娘金安。”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趙瞿聽見。
趙瞿懶洋洋掀起眼皮,正對上她直勾勾渴望的眼神。
“你想吃?”
謝昭昭下意識點了一下頭,反應過來又連忙搖頭:“兒臣不敢,禮官讓兒臣焚香,吃素,抄經。”
趙瞿哼了聲:“哪個禮官?”
謝昭昭不認識那人,便簡單形容了一下他的外貌特征,趙瞿不甚在意道:“重喜,将此人尋來。”
重喜應了聲,匆匆離去,很快帶着方才訓斥過謝昭昭的禮官回了院子。
那禮官不知所雲,還以為陛下反複無常,如今又準備重新追究祭祖推遲的失職,吓得渾身抖如糠篩,一進來院子便腳底發軟,撲通跪了下去。
趙瞿眉梢一擡,嘻嘻笑着問:“就是你不讓太子妃吃飯?”
禮官頭腦發懵,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怔愣的瞬間,趙瞿已是失去耐心,懶懶散散地揮了揮手:“把他扔進香爐裡,烤熟了當祭品擺到桌上去。”
謝昭昭愣了愣,那禮官已是當場吓尿,顧不上姿态狼狽,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饒起來:“陛下饒命,微臣知罪,求陛下開恩!”
趙瞿往前探了探身,笑吟吟問:“那朕饒你一命,你替太子妃焚香,吃素,抄經好不好?”
禮官哪敢不應,一邊叩首謝恩,一邊瑟縮着身子,手腳并用爬着離開了院子,生怕晚一刻陛下便改變了主意。
等禮官爬走,謝昭昭總算晃過神來。
她忍不住看向趙瞿,他面色如常,還是一副懶洋洋沒睡醒的模樣,眉眼中噙着散漫的笑,仿佛方才随口決定生殺予奪的人不是他。
趙瞿這是……在幫她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