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湛收起三味真火的琉璃盞，手下的胖老頭已經形容枯槁，骨瘦如柴，頭頂的樹枝恢複成了頭發，卻是滿頭銀華。

老頭虛弱地喘着氣，身上的繩索已經松了，他的雙手無意識地垂下，被三味真火燒過的手指隻剩下樹枝，修為不斷地從傷口流出充盈了手指周圍的草地，野草泛着熒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原本沒過腳踝的野草一下子長到了膝蓋的位置。

這時，旁邊飄來一團粉光裹住老頭的手指立刻止住了他修為的流失，粉光從手頭擴散籠罩在老頭身上，沒一會老頭的呼吸逐漸平穩，慘白的臉慢慢有了血色。

“邵華千謝過救命之恩。”

說着邵華千向白洛行了跪拜之禮。

“免了。”

一股強大的外力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擡起頭時眼前哪裡還有白洛的影子。鬓角滑過一滴冷汗，幸好白洛沒有趁人之危。想來也是，他這點修為，白洛可能還看不上。

“老頭，說吧，革朗是怎麼回事？”

邵華千回過神，癱坐在地上，緩緩開口，“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在這裡。”

“醒來？”

虛弱的老人點頭，“嗯，醒來。我沒有以前的記憶，自記事起我就在革朗，那時候這裡還不叫革朗，叫鹿淵台。”

鹿淵台，戮怨台。

人間雖然有凡務司，但在那時人間動蕩，戰争不斷，妖魔鬼怪橫行霸道，凡務司心有餘而力不足。像鹿淵台這種偏遠的地方，人間帝王們都不管，缺少人手的凡務司就更難照顧到。

邵華千醒來的時候鹿淵台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饑餓、殺戮、怨氣、憤怒、恐慌充斥在這個小小的地方。不管是妖吃人還是人吃妖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人族可以為了生存吃了老人和幼兒，妖怪為了變強同類更是自相殘殺。

那時的邵華千對于妖怪來說就是任宰割的砧闆魚肉，他沒有妖力，隻能躲，但躲得再好也有被發現的那天。

他被一隻餓到極緻的妖怪發現了，他不想被吃，隻能是拼了命地逃，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進了一座毫無印象的陌生竹林。

尋不到好的藏身之處，他不得不躲在厚厚的竹葉之下，雙臂環抱着瑟瑟發抖。

妖怪故作找不到地朝他靠近，一邊走一邊問“你在哪？”透過縫隙看到妖怪走到跟前，他閉上眼睛自欺欺人那個妖怪看不到他。

“想活命嗎？”

耳邊突然冒出這句話，邵華千睜開眼睛，與此同時妖怪撕開了竹葉屏障，血盆大口張在他眼前，他能清楚地看到妖怪嘴裡粘稠的血絲和蠕動的蛆蟲。

“啊！”

邵華千尖叫出聲，連連後退，但妖怪沒有撲過來，它被一隻手扼住了喉嚨。

月光下，一個黑袍男子擋在了他面前。男子背對着看不到容貌，但他的手白皙，與黑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眼就知道養尊處優。

“想活命嗎？”

男子沒有回頭，又問了一遍，邵華千點頭如搗蒜。

“那就按我說的做。聽話就不會死。”

眼前一黑，邵華千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竹林裡一片寂靜。昨夜追他的妖怪躺在腳邊，早已沒了氣息。

“所以革朗這些事情是那個黑衣人讓你做的？”

“是。”

“黑衣人是蘆笙？”

“是。”

褚湛掏了掏耳朵，顯然不相信邵華千的說辭，“老頭，你這話哄小孩還行，但你不能因為黑衣人穿着黑衣服，就把鍋往人身上甩啊。”

邵華千露出個“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的表情，進而解釋道，“他受了很重的傷，那次救我也是機緣巧合。”

“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沈修筠問。

“沒有。”邵華千搖頭，他不知道那個黑衣人對自己做了什麼，再次醒來腦海裡就有了黑衣人交代他做的事情，還有一套修煉的心法。

“他把我關在竹林裡關了很多年，直到我可以用自己的修為打開竹林的結界。我從竹林出來後按照他給我說的方法打開革朗的祭台，并且讓人們把他栖身的竹子做成了蘆笙。”

“他選擇合适的人，我給他拿他想要的東西。”

褚湛：“照你這麼說，魂魄是他要的，那魂魄為什麼會在你身上？”

“那些魂魄需要我以自己的三魂七魄煉化。”

以魂魄煉化魂魄？

褚湛和沈修筠相視一眼，他們都沒聽過，轉而看向若望。

若望平緩道：“妖族中有一種秘術叫煉魂術，是将魂魄放在法器中煉化，最後二者合一變成元丹，元丹可以大增修為。法器越好，煉出的元丹越好。但這種術法極其危險，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反噬魂飛魄散，若是法器和魂魄自成靈物，逆天而為，六界不容。所以妖族中練出元丹的妖屈指可數。”

恒秋山白洛就是其中之一，還是煉化元丹中唯一一個活到現在的大妖。而且煉魂術已經失傳，邵華千怎麼會？

難道是白洛？

若望沉了眸色，時刻注意着白洛的動向。不為别的，就為了煉魂術。她極有可能去而複返奪取邵華千進而煉化元丹，畢竟有了元丹，她的修為可以更上一層。

“但以三魂七魄來煉化魂魄，我也是第一次遇見。”

“被煉化的魂魄還能取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