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褚湛和沈修筠馬不停蹄地從市裡趕回長白山。
他們要進山,越快越好。
小郵差嘉鑫坐在越野車後排,根據羅盤不斷變換的坐标繪制了童靈移動的路線。
依據他的指引,車子進入了白雪皚皚的山區。
剛開始山路還能看到路面上和積雪混在一起的泥土,可随着深入,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多,到了後面遠光燈所及之處已經沒有路,隻剩下蒼茫的雪色。
沒人知道雪下究竟是路,還是陷阱。周遭一片漆黑,光影随着崎岖的山路而劇烈晃動,旁邊的枝桠橫七豎八,裹着雪衣,恍惚間像是站了無數個人,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
對于外勤老油條褚湛來說,這種場景已經是家常便飯。他熟練地開着越野車在林間快速穿行,擔心後排的年輕小夥吃不消,他抽空瞄了眼,小夥子專心緻志地繪圖不為外景所動。
然而沒過多久,随着“嘭”的一聲,車子朝左前方傾斜,車上的人因為慣性沖向前,安全帶的拉扯讓小夥子終于擡起頭。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窗外,正好和幾隻孤魂野鬼四目相對。
眼神從詫異到激動,再到躍躍欲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很興奮。
“要下去捉鬼嗎?”
“這種孤魂野鬼捉了也沒有用。”褚湛換擋踩油門,引擎是重新啟動了,但似乎動力不足以支持他們脫離困境。
“為什麼啊?”
嘉鑫到底是個涉世不深的年輕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孤魂野鬼七魄不全,入不了輪回,隻能在世間飄蕩。他們的記憶會逐漸減退,直到完全忘記,屆時他們就會消散。”沈修筠解釋,末了補充一問,“你們新員工培訓沒有教嗎?”
培訓的老頭子講得太無聊了,我睡着了。
這是能說的嗎?!
嘉鑫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自己會被領導檢查,還是最高領導,還是他自己挖的坑。
腦海中無數種說辭奔騰而過,他愣是沒想到一個合适的理由敷衍。
“鬼譜上那麼多鬼,一個新員工培訓能說完就真的是見了鬼了。”
褚湛插科打诨,幾次油門轟下來,就在他準備使用特殊手段的時候,車子徹底熄火了。
“小郵差,從我們的位置到童靈那裡有多遠?”
“最近半小時它一直停在這個點沒有移動。”
“看來它是到地方了。下車。”
褚湛當機立斷地打開車門,車外的積雪遠比他想象的厚,坐在車上還不覺得,踩上去竟然到了大腿。
後備箱裡,早已準備了足夠的裝備應付野外生存。
他将禦寒的衣物遞給嘉鑫,又從乾坤袋裡掏出顆火紅的珠子放在上面,“禦寒的,放在胸前的口袋最暖和。”
“還有這個,一起放進去。”
嘉鑫照做,不免好奇,“這個金色的石頭是什麼啊?”
“你可以把它當作金鐘罩,遮風擋雨。不是給你用的。”褚湛示意羅盤上的怨氣,“夜裡風大,那玩意兒容易被吹走。”
很快三人整理好行囊,嘉鑫拿着羅盤領路,褚湛殿後。
經過車邊那幾隻孤魂野鬼,嘉鑫心裡是說不清的怪異,他回頭看,孤魂野鬼亦是看他,隻可惜那些空洞的眼睛已經看不出什麼,而且他們的輪廓越來越模糊,幾乎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真不用管?”他不确定地問。
“來,小郵差,我教你。”褚湛扣住嘉鑫的肩膀,把他帶到孤魂野鬼們面前,“你看,兩眼放空說明大限将至,你再仔細看看他們眉心,靈氣在消散,已經沒幾個小時能活了。”
“明白?”
嘉鑫點頭如搗蒜,“嗯,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褚湛拍拍他肩膀,“趕緊帶路。”
“哦。”
既然外勤之神都說沒問題,那肯定就是他多慮了。不過入行這麼久還沒見過灰飛煙滅,還真有點想看。
但想到此番夜行的正事,嘉鑫隻是在進入山林前再看了眼車旁的孤魂野鬼,或許是來了一陣風,他們化作熒光點點随風飄動,閃爍着,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一說一,還挺好看的。正如書上描繪的那般,短暫的絢爛。
嘉鑫收回心思繼續朝前,卻不知當他們身影完全消失在山林後熒光再次閃動,重新彙聚幻化成原本的模樣,空洞的眼睛慢慢溢出光彩,是詭異的暗紫色。
輕盈的身影一飛沖天,直奔蒼茫雪色的盡頭。
林中驚起一群飛鳥,許是太久沒有人煙涉足,外人的突然闖入打擾了栖息在此的生靈,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四處逃竄,惹得枝丫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褚湛掃掃肩上的落雪,擡頭向上看,手電筒跟着視線定格在樹林頂端,正好抓到飛鳥的殘影。
前方光影停止了晃動,是沈修筠在等他。
“我覺得你應該更關心前面那個小郵差,他可是個外勤小白。”
關掉手電,褚湛跟着沈修筠手電筒的引導踩着他的腳印一深一淺地走到他身邊。
樹林裡的積雪不厚,大大減少了前行的阻力。讓首次參加外勤行動的新人輕松不少,這會子功夫人已經跑到幾丈開外。
“我記得你是會畫驅靈符的。”
并肩而行,沈修筠道。
很多人都喜歡驅靈以達成自己的目的,但褚湛沒有驅靈的習慣,碰到那種不聽話的鬼靈精怪,他向來都是以武服人。
不過這不代表他不會,相反,他甚是精通。
“不是說了沒有現成的嘛。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血煞氣重,那縷怨氣那麼虛弱,我要是強行驅使,恐怕門都沒出怨氣就沒了。”
沈修筠認同地點點頭,又問道,“那鎖靈的符紙怎麼說?不怕沒了?”
褚湛斜看他一眼,“我見您老也沒反對啊!”
語氣十足十的陰陽怪氣。
“總要給後生鍛煉的機會。”
“看中了就直說。”繞來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