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緣十八年,黎洛兩國關系友好穩定,洛國發展安甯祥和。
四月,暮春,一艘來自黎國的商船駛進洛國東南邊陲白沙港,這艘商船主做兩國皮毛生意,将黎國的皮毛運到洛國銷售,據說這十幾年間,那商船的老闆劉晚通過皮毛買賣就成了黎國巨商,錢傾朝野,富可敵國。四月中,一艘小船開離了白沙港,飄飄搖搖停在了别仙江畔。
半月後,靜州白帝城,彎月高挂夜空中,一個身穿暗紅衣衫的男子在夜色的遮掩之下閃身鑽進田間。
次日,有人到當地縣衙報官,稱自家小妹被人在田間劫财劫色後虐殺。
三日後,農女被人劫色,屍身被懸挂房梁之上,知府下令嚴查各戶。
又一日,倉廪青樓花魁知月被采花賊劫财劫色後虐殺的消息傳遍靜州城。
一時間靜州婦女們人心惶惶,傍晚時分就關門閉戶。
四月月尾,洛國靜州倉廪,小巷深處,瓊花滿鄉。
“客官,您的茶……看客官不像是本地人啊。”
“是嗎?我離開十多年了,這邊的清蒸鲥魚實在是想得緊便回來看看,正巧問你,哪裡還有春日的嬌容醉可賣?”
“這就真不巧了,昨日春宴的品酒大會剛結束,今年嬌容醉又獨占鳌頭,今年呐,恐難再買到春日醉啦,不過明年您早一兩日回來定有。”
“可惜了。”
那人拿起熱茶喝了兩口,熱氣熏着,那人的臉泛起些微的紅暈,着實像是酒氣上臉,這茶竟讓他喝出了酒的架勢,一旁小二看着,不禁道:
“我是知道客官喝得是茶,瞧客官的樣子,不知道的還會以為是哪家的佳釀。”
聞言,那人惋惜道:“沒嬌容春日醉可喝,哪來的美酒滋味啊?”
“若您真想喝,倒是可以到巷子深處再尋上一尋,不過近來世道不好,您晚上少些出門,免得徒惹是非。”言罷,那小二沖座上之人笑了笑,剛要走,那人就又道。
“诶,我聽說聖上欽定了一位巡行使,是姓……姚嗎?”
“是啊,姚時姚官人,那位可不是一般人,年紀輕輕就替聖上巡查各地,那禦賜的融晴辇走到哪兒,哪兒的大案小情就會了結。”
“融晴辇?”
“禦賜之物禦賜之物啊,聽說那車身都為烏木所做,四角挂着紅綢鈴铛,門窗之上刻着石榴……”正說着,就聽叮叮當當的銅鈴聲傳了過來,小二一擡頭,指着路上一溜煙跑過去的黑馬車道:“看,就是那樣的馬車!這些日子融晴辇風靡洛國,大小人家都會照着那個樣式做攆轎,已經随處可見喽。”
座上之人回頭瞧了兩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随後放下一錠銀子道:“小二,你家的茶不錯,備上兩斤給我送到候栀初巷可好?”
看到銀子,小二忙道:“好好,就是一錠銀子太多了。”
“餘下的留給你。”
“多謝客官。”
“跟鄰人說是姓劉的那戶的,鄰人自會幫忙收下。”
待小二離開那人從懷中拿出一本皺皺巴巴的牛皮紙本,又拿出一根墨筆在紙上的“嬌容春日醉”上面打了個星号。
“看來得想法子尋尋這酒了……”口中念着,就把那牛皮本一合。
這自稱為姓劉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當年落入江中的應祉,時隔十四年,他化名劉晚,小字風還,以商賈之身終于再一次回到了洛國。
而他通過這些年的調查,終于确認,當年與他一路作伴,來到靜州的小啞巴小石榴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姚時。
隻是當年他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心中卻是滿滿的複雜情緒。
十四歲時他滿身富家公子的雍容貴氣,而現在卻又增了些在外漂泊多年的風塵。
隻見他穿着一件绛紅織花絲衣,腰間挂着一個金線繡的黑色錢袋,手邊放着一根金絲楠木手杖,他的一頭花辮早在十四年前就被剪了去,現在他雖還留着長發,但卻似大多黎國人一般,随意地用發帶攏着,整個人看着也多了股隐隐的疏狂。
現在的應祉,長高了不少,樣貌藏在了那張巧奪天工的面皮之後,看着普通中多了絲清秀。
應祉易容了,應該說,在外多年,應祉從未以真面目示過人,他深谙求生之道,尤其是他如此敏感的身份是不該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的。
所以他為自己打造了一張無人能看出破綻的面皮,重回洛國。
當年他被黑衣人打入别仙江,嗆水過多而命懸一線,後被路過的漁船所救,醒來時發現肩胛骨碎了,在漁船上躺了半個月,随船到了黎國,而當年離宮順得那些寶物是一件也沒留下,全身上下隻有那本泡發了的牛皮紙本。
應祉坐吃山空、坐享其成的美夢一下子就破滅了,那能怎麼辦,作為二十一世紀大好青年,他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坐等餓死吧!
應祉睡了一覺醒來決定從镖師做起,想着自己會些武功,身手還不錯,肯定能護得一手好镖,但他錯了,黎國人人均彪悍,根本不需要镖局這個行當!後來應祉發現黎國雖然土地貧瘠,但樹木長得是真好,成片成片的樹林,看着就是商機!
憑着過硬的心理素質應祉開啟了創業生涯,決定在黎國運送木材,但沒幹幾天他就發現,競争異常激烈,作為一個外國人口十分不受待見……
後來應祉又轉戰了其他包括餐飲、服裝、家具等等行業,最後終于在另一位商業鬼才的幫助下做起了皮毛生意,十年下來竟成為了黎國的商業巨頭,走上了人生巅峰,過起了富足的生活。
這麼多年,他的心裡是一直壓着一件事。
當年他剛到黎國沒多久,就聽說了洛國傅家全族死于大火的消息……
他不知道傅氏一族的死是否就是因為他,但因他的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