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渺一頓,點了點頭。
“是不是覺得他跟我很像?”
未等時渺回答,他又自顧自繼續道:“我第一眼看見他也是這麼覺得。”
時渺:“你在他身上看見了兒時的自己,對嗎?”
聞理遠遠地看着幫助其他孩子做實驗的小身影,低頭笑了笑。
“可是我至少見過自己的父母,至少我還有奶奶,可他……一無所有,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時渺驚詫地扭頭看他。
“聽院長說,他相依為命的爺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就被送到了這裡……現在的這幫孩子,每一個被送來的時候都是經曆過他的歡迎儀式的。”
“這孩子從來都是那麼乖巧懂事,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樣……我聽說他沒有大名,又對數學特别感興趣,就給他起了現在的名字。”
“其他孩子的父母偶爾逢年過節時都會回鄉來看看,隻有他沒有,所以我就騙他說他是天使的孩子。”
“年幼的孩子對童話裡的天使總有幻想,認為它是純潔美好的象征,讓他抱着這份念想長大總是好的……”說到這裡,聞理頓了頓,輕歎口氣。
“總有一天他也會像我一樣意識到父母是真的不會回來了,他也會去重走一遍我走過的路,但我希望在那之前他可以成長為一個獨立堅強而又溫暖善良的人,能夠勇敢面對世界上的每一份無來由的惡意,每一步關山難越……因為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同樣的傷落在别人身上或許隻是淺淺的一個瘡口,可落到我們身上,就有可能是難以愈合的傷疤。”
話音落下,時渺已經完全沉浸于他這番意味深長的話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孩子們的呼喊聲傳來。
“老師!我們都已經輪流做完實驗啦!東西也都收拾好了!你們快來看呀!”不知是哪個孩子喊了一句。
聞理應聲笑着跑了過去,摸摸他們的腦袋,把每個孩子挨個兒誇了個遍。
時渺遠遠看着他們,陽光穿過格子窗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打在聞理烏黑的發頂。
他的頭發已經長回了原來的長度,柔順地落在額頭、耳側,在陽光之下泛着微光,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像天國來的天使。
他在笑,孩子們也在笑。
時渺腦子裡突然冒出了“歲月靜好”四個字。
也許,眼前的場景就是對這個詞最好的诠釋。
*
第三次全體大會上,因有了時渺的先例,這回人人都争相發表了真實有用的建議。時渺補充了為老人住房提供專用電梯、普及空調和多媒體課堂、加強對留守兒童的關注等具體落實的建議,再次赢得掌聲一片。
會議結束後,各級領導終于結束了為期兩周的基層視察,紛紛對彩椒鎮的人民素質和基層幹部贊不絕口。
整個彩椒鎮從街道辦到街頭巷口每個人都松了口氣,終于又可以肆意做自己了。
時渺的工作也總算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不過唯一的區别是,自打那晚在天台上和聞理交談過後,他每日的工作量小了不少。
偶爾接到零星幾個電話,基本也都是些小貓走丢了、小孩跑出去玩了之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再也沒再出現過大規模的鄰裡糾紛了。
當然這和時渺前期所做的努力脫不開關系,這不,如今再也沒有人吐槽菜場的菜價了,超市打折購物也井然有序了,第一批遵守市場規則的菜場小販也如願得到了補貼……
一時間街頭巷尾都傳頌着時少爺的事迹,錦旗一面接一面地送貨上門,這才上崗小一個月呢,辦公室牆上錦旗就已經挂不下了。
時渺總算是媳婦熬成婆,過上神仙般的日子了。一天天上班就是摸魚,摸累了就起來在辦公室逛一圈,看看東牆瞧瞧西牆,欣賞自己打下的這片江山。
聞理的直播間也照舊按時播着,時渺現在空了,每次也都會準時準點進去蹲守。
一來二去就和聞理“熟”了起來。
他幹脆給自己改了個id,叫做子時雨,方便聞理稱呼他。
自從知道了聞理的身世,時渺更加想要幫助他,可他也知道當面讓聞理接受他給的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不說,對方甚至可能會覺得自己在羞辱他。
思來想去,時渺還是選擇了直播間打賞。
起初還比較小心翼翼地一次隻送小幾十來試探聞理的底線,等混臉熟了以後就幹脆無視置頂規則給他贈送大額禮物,甚至愈發變本加厲,每回一開播就先刷三個豪華大遊輪,等到聞理快下播的時候再刷三個。
聞理起初還真把他踢出過直播間幾回,可無奈時渺就是沒臉沒皮地不斷重進,反複強調自己是真的成年了而且也是真的有錢,不信我掏身份證給你看。
後來網友們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在評論區勸說聞理别再踢真愛粉了,這場鬧劇才告一段落。
所以事到如今,當聞理剛說完“寶寶們下午好”就看見那個熟悉的id送上三個豪華大遊輪的時候,他已經完全習以為常了。
【子時雨給主播贈送了豪華大遊輪X3】
聞理:“感謝子時雨寶寶送來的三個豪華大遊輪。”
當然,進化的也不隻是時渺,聞理的直播技巧也精進了不少。
最初他在念粉絲名字帶上“寶寶”二字時還會有些羞赧,但經過這段時間子時雨同志的磨練,他已經能完全臉不紅心不跳地念各種直播用語了。
屏幕那頭的時渺又一次聽見男人喚自己寶寶,心情莫名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