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不太好吧……
導師宿舍比學員宿舍的布置齊全很多,就連床也都是能夠容納兩三個人的大床。
裴以綏在聽到林珩年命令似的一個“睡”字之後,悄悄将目光挪到那張大床上……
床的布置風格比較冷淡,裴以綏看到那張床上的床單和被罩都是純白色的,柔軟的被子被掀起一個角,顯露出小小一點人形凹陷輪廓的邊角。
在床旁燈的照射下莫名讓人有種想要立刻躺下去的沖動。
看樣子林珩年已經睡下了,又被自己的吉他聲給吵醒了。
隔着幾層樓的距離都能把人給吵醒,看來那間陽光會議室真的非常不隔音。
裴以綏邊觀察林珩年的宿舍,邊任由自己的思緒發散到天邊,直到林珩年又一次叫了他一聲。
“裴以綏。”
“嗯?”裴以綏立刻将自己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卻聽到了對方的又一次控訴:“你根本就是在耍我吧,現在有地方睡覺了,為什麼還不上床?”
為什麼還不上床?
裴以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擡頭去看林珩年的表情,果然在對方臉上看到了不信任的目光。
你那是什麼眼神?
林珩年看着對方心虛的目光,已經在心裡笃定這是一場鬧劇,他抑制不住地再次擡手揉了揉額角,“如果你想報複我,那麼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我确實因為你的行為而受到了困擾,我們扯平了,沒什麼别的事情的話,請你離開吧。”
裴以綏:“???”
你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
如果現在離開的話,那裴以綏就又要回到那間沒有安全感的會議室了,比起環境幽暗像恐怖片的會議室,裴以綏還是更喜歡待在有人的地方。
所以,他果斷選擇了無視林珩年的逐客令,麻利将自己扔在了那張柔軟的大床上。
“我現在就睡覺。”
識時務者為俊傑,裴以綏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夾起尾巴做人,便無比乖巧地橫在床上躺得闆正。
林珩年現在對于裴以綏做出的一切行為都不感到奇怪了,既然當初是自己把對方拽到他這裡來睡覺的,裴以綏現在這個反應他也不好強硬把對方再拽出去。
他之前為了處理工作問題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身體上的疲憊感以及大腦的反應速度早就變得遲鈍無比。
他看到裴以綏乖乖躺下睡覺,便耷着眼皮走到自己剛才睡過的位置,将放在枕頭旁邊的眼罩重新罩在眼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珩年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也很久沒有夢到小時候的場景了。
但今天他剛一睡着便感覺自己的身體浮浮沉沉,竟然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
每年冬天于林珩年來講都像是個濕冷難逃的監獄,今年更甚,他雙手握着書包垂在胸前的兩條帶子,站在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之前行人寥寥的水泥窄路上難得聚了一群裹着厚重棉襖的人,他們全部站在路中間,把好好一條路圍得水洩不通。
林珩年站在這群人的正後方,抿着嘴不敢上前。
因為他看到水泥地上正緩緩向人群外淌出鮮紅色的水,那血迹順着坡度蜿蜒向下,像一條血線向林珩年所在的方向撲過來。
前面圍觀的人發現這個變故之後,紛紛将注意力從前面轉移到了後面,那一雙雙探究的目光不停在林珩年身上徘徊,惹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混着冬天凜冽的北風,澆得他透心涼。
他像是個外來入侵者,被原住民用惡意的目光進行打量。
林珩年受不了這些目光,也逃避似的不去看地上的情形。
得趕快回到家才行,要不然上學該遲到了。
他刻意去回避那些想要跟他對視的目光,低着頭匆匆穿過人群。
忽然,有人大聲喊了一句:“是你殺了他!”
林珩年心裡一驚,前進的步伐瞬間僵在原地。他不敢回頭去看,卻也沒有勇氣再往前邁出腳步。
“嘿嘿嘿,野孩子、沒人要的野孩子,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嘿嘿嘿……”
突然,那些圍觀的人聲音全部變了調,從粗粝的成年音變成清脆的小孩音。
林珩年感覺那些字句像是魔音灌耳,他的世界天旋地轉,眼前的水泥路扭曲成螺旋狀,他實在是受不了那些話語,逃也似的向前橫沖直撞。
就在他耳暈目眩、冷汗直流之際,一道更為稚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讓他的靈魂為之一顫。
“哥哥,你不帶我一起走嗎?”
林珩年聽到這話,像是想到了什麼,倏然扭頭去看後面——
那些圍成一圈的人全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名不大的男孩站在剛才血迹的正中央。
他身上濕哒哒的,穿着單薄的秋衣秋褲,光腳站在那裡,身上還在往下滴着水。
林珩年嘴角嗫嚅幾下,喉頭突然梗得說不出話。他感覺自己心中有一團烈火在灼燒,燒得他眼前熱浪滔天。
“你……”
林珩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眼中隻剩下離他不遠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