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思雨沒想到是賀晙來開門。一時之間把剛剛打好的腹稿都忘到九霄雲外。
此時隻有地燈,光線晦暗,賀晙的面色不明,口氣也不大好。
她推了推肩膀上的賀旻,不想差點把她弄摔。賀晙就算視力再差,一個人靠在另一人身上,他總能知曉。見那個人要滑下去了,伸手撈了一把。
“文蛋?”難得地,他喊了妹妹的小名。
“她喝醉了。”範思雨出了聲。
賀晙更驚訝了。他把賀旻扛起來,像碼頭工人扛麻袋。同時在黑暗中,搜尋了一番,目光落在範思雨反光的鼻尖上。
“這樣她會不舒服。”範思雨阻止,她怕賀旻再吐了。
賀晙聽她說的,就把妹妹放下來,換成了公主抱。賀旻的手劃拉了兩下,被賀晙一墩,又老實了。
“你先别走。”賀晙見範思雨已經轉身,又道,“家裡阿姨不在,她是個大姑娘了。我不合适。”
範思雨原本想離開,見他這樣說,雖然語氣是命令式的,但細想賀旻人還不錯,救都救了,就送佛送到西。便點頭跟着他進門。
他們走的是别墅後門。一路的地燈是感應燈,人踏步前會提前亮起。
一片雲飄走。露出了近正圓的月亮。
範思雨擡頭,見賀晙的後腦勺有簇頭發翹着,穿着藍色棱紋格子睡衣褲,衣服後襟還有褶皺。淩晨的氣溫降到零下,但他沒穿外套,身子還挺得直直的,在月光和地燈反光下越發清晰。
賀晙有潔癖,對自己的外形也有要求。這樣松弛的外表不多見,至少範思雨沒見過。
進了客廳,賀晙把賀旻放到沙發上,拍着她的臉,問她能不能自己上樓睡覺。
賀旻已經有點糊塗了,又哭又吐了一場,實在難受,沒有理會賀晙。
賀晙無法,隻好把她抱進二樓,放到床上。
“隻得麻煩你了。”賀晙揉揉手,看了眼跟進來的範思雨。“我去給她泡個醒酒茶,不然明天有得鬧。”
二樓都是卧房,賀旻住在主卧旁邊。範思雨以為三人這樣大陣仗進來,賀母會出來看看。又聽賀晙要去泡茶,尋思可能賀母不會起床了。便去了室内衛生間,給賀旻打水擦臉。也順帶處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污|穢,一路走來,嘔吐物的酸臭味真是熏死她了。
她給賀旻收拾完後,賀晙敲門進來。端了碗藥味很濃的湯水。
“是什麼?”範思雨從衛生間出來,捂住了鼻子。
“是熬出來的醒酒湯。”賀晙皺着眉,說得不耐煩。他放下碗,看了眼範思雨,“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範思雨連忙擺手。說太晚了她要回學校了。
賀晙點頭,沒有挽留。還很客氣地起身送她出賀旻卧室。兩人一并下樓,賀晙聞到範思雨身上的酸味。
“思雨。”他又叫住她。“你也喝酒吐了嗎?”
範思雨看了自己的肩膀,羽絨外套上的污漬已經浸出一片暗色,氣味還是很難聞。
賀晙快她一步,走進廚房。
範思雨原想說不麻煩了,她馬上就走。還未開口,廚房傳來“哎喲”一聲。她進去看,賀晙大概是被電藥鍋燙了一下。
他開了涼水,在沖手指。
“别忙了。我就走了。”範思雨探身回去,轉頭往大門走。
“思雨——”這一聲喊得有些軟。不似剛才那般硬邦邦。“我有話和你說。”
範思雨沒有回頭,捏了捏衣角。“太晚了,下次吧。”
“下次?”身後人嗤笑一聲,“下次是什麼時候?我總碰不到你。”
範思雨不想理他了,隻要開了話匣子,賀晙那談判技巧就如流水般洩出,她根本不是對手。以前發生針尖對麥芒的事情,她都是極力回避的。
她的雙手蜷成拳頭,像個擺鐘,快步往大門走。忽然一個黑影擋住了大門的入戶燈光。
範思雨愣神了兩秒。這時,她才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從開門進來,到說了幾句話,範思雨都沒有擡頭看他的正臉。
賀晙頹着眼。原本的雙眼皮,不知為何成了三層,眼袋有些突出,即使用黑框眼鏡遮了,還是一目了然。
“啊?”她的雙耳被他的手掌覆蓋。沒有了屋外零星的夜幕聲,也沒有了廚房在煮藥的水撲聲,隻有他的掌心脈搏跳動,代替了天籁和瑣碎。
整屋開着暖氣,範思雨的臉被熏地發熱,加上酒精的作用,眼睛逐漸模糊。
“思雨——”他的氣息很沉,以至于發出的兩個音調都令人有下沉的錯覺。“我以前忽略了你。”他的雙掌下滑,摟住了她的腰,半個人傾在了她身上。
“我……”範思雨的鐘擺雙手被固定了,慌忙中說自己身上有賀旻的嘔吐物。按照以前,賀晙聽到這個馬上會彈開來。但今天不會。
他一手把她的外套扯下。同時,也摘下了自己的眼鏡。
眼鏡扔在了沙發一旁。範思雨被抱了起來,後腦被他的右手控制住。
被酒精占了的大腦轉不過彎,她甚至連喊叫都來不及。雙唇被重重地吻住。
緊握的雙手忽然松了力氣。大腦裡像有一輛火車,嗚嗚地開到了一個彎的軌道,然後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