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一直滴眼藥水?眼睛還難受嗎?”
賀晙說沒有,隻是遵醫囑。
“一天隻需要滴四次,你今天滴幾次了?”賀母看他眼白染了紅,也不戳破。“你大哥找你呢。”
賀晙點頭,起身去二樓。
“你回話和軟些,别讓你大哥又生氣。”
他答應了。
賀母搖頭,坐到院中的座椅上。
兒子越大越不愛講話。小時候毛毛躁躁的,賀母為了壓住他的性子,教他按規矩行事。凡事按照流程來,不出錯,事件都會辦好。賀晙被磨了性子,行事越來越端正。他現在的成功離不開賀母在他兒時的教育。
不過似乎是太過了點。思維産生了機械化。最近踢到了鐵闆,連和賀旻鬥嘴的工夫都沒有了。
賀母拿出手機,看了幾張兒子小時候的照片。那會兒的照片像素不高,加上又轉錄到手機裡,看起來朦朦胧胧的。她看到站兒子身邊的自己,那會兒她很苗條,穿着高檔的禮服,笑容得體,拍得像電影明星。
又往下滑,是她獲得三八紅旗手的記錄。那是更早一些的相片,賀母和頒獎的領導站着,臉上的燦爛讓舊膠片都光彩了起來。
她看了幾眼,肩膀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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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晙在書房等賀榮齊。父親過世後,這座别墅就由賀榮齊繼承。據說是當初娶賀母前就承諾下的。
父親去世時,賀晙十幾歲,還未成年。對于遺産,隻有聽遺囑的吩咐。他和母親妹妹,分到了京市的小别墅,以及父親多年來攢下的所有現金儲蓄。公司股份全由賀榮齊接手。當時賀榮齊已在集團獨當一面,父親一死,他正式成為董事長。
賀母沒有異議。她不懂經營,股份拿着也不安心。再說留的儲蓄頗多,夠三人保持當時的富貴了。在賀晙盤活了兩家集團負資産後,賀榮齊也開始把他當個可商量的人看待。
因而現在這幾人,過年能聚在一起,沒有明面上的龃龉和勾心。甚至還有了異常祥和的一面。
比如賀榮齊又關心起賀晙的終身大事。
“明天就除夕了,你那個小女朋友,怎麼沒帶來?”賀榮齊一進書房,就明知故問。
賀晙沒有正面回答。就問還有沒有其他事。
但大哥不給他轉話題的機會,繼續說道:“範思雨這人我調查過,挺不錯的呀。”
賀晙一聽,有些惱了。“你調查她幹什麼?”
“不是聽你說的嘛?即将要娶進來。要成為我們家的核心人員,不應該查一查嗎?”
賀晙回想,之前是和賀榮齊提過,因為林家事後,他又要做媒。為了堵他的嘴,就把自己的計劃說了。
“事與願違。這事告吹了。”
賀榮齊憋了憋嘴,坐了下來。“哎呀呀,可惜了。”
賀榮齊從小生活在南方,說話軟軟糯糯的。不似賀晙一直在京市長大,語調硬邦邦。
“那必定是你的不是了。”
賀晙不知他大哥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婆媽。難道是人的年紀上來了,就愛唠嗑。賀榮齊過完年就五十整,确實像個愛做媒的大爺了。
“我們的爸爸,很愛你。舐犢情深。”賀榮齊拿了根雪茄,切了切。“我以前很妒忌你的,老爸對你什麼都好,對我隻有嚴厲,嚴厲,再嚴厲。”
“錢在哪,愛就在哪。當年我拿到的遺産,不及你的十分之一。”賀晙平靜地說。
“可有些溫情,錢買不到啊。”賀榮齊點了雪茄,沒過肺地抽了一口。“你年輕氣盛,有些還看不明白。”
此時大嫂進門,見到賀晙,親切地說要談一談。
“不用了。”賀榮齊放回雪茄,“林家的事别談了。沒戲。”
大嫂被自己的丈夫堵了嘴,有些尬尬地站着。
“我認識的小鮮肉多得很,”賀榮齊起身,攬了大嫂出去。“别給人小姑娘介紹這個風幹的‘老臘肉’了。”
賀晙看着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在他背後嘟哝了句“你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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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寒假。金蕊涵說要回來拿物品。大件的行李早已拿走,就剩些小物件。因上回的打架,金蕊涵的宿舍鑰匙交了出去,隻能等範思雨在的時候來拿。
這天她中午吃了飯過來。範思雨給她留了門。她輕輕一推就進了來。
拿出袋子開始收拾,見範思雨端坐着看筆記本電腦,沒理她。她有些尴尬。其實在她和别人同寝過程中,範思雨算得上不錯了。起沖突也最晚。她知道自己的毛病,愛嚼舌根不愛惜集體環境,和諸多女生處不來。
她收拾了一陣,問範思雨過年怎麼沒回老家。背着人問了幾聲,範思雨沒回答她。她又悻悻的轉頭。忽然看到範思雨的頭歪着了。不似剛才那麼直挺挺坐着,此時正無力地順着椅子往桌底下滑。
“範思雨,你怎麼了?”
範思雨在全無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