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瑾微微挑眉,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腰,謝瑜青這才止住笑,規規矩矩張弓取箭。
男人身上熟悉的淺淡蘭香混着雪水味道絲絲縷縷的鑽進鼻腔,像是噙露的香蘭,隐隐約約的,特意去聞時好像沒有了,但總是在不注意時忽然沁人心扉的香。
厚實的手套感受不到賀蘭瑾手掌的溫度,但他那繃緊的青筋在骨節分明的手上顯得尤為吸引人。
謝瑜青不可避免的看見,然後便有些移不開眼。他以前就很喜歡謝瑜昭的手,纖長光潔,白皙細膩又漂亮。
人總是會被自己沒有的東西吸引的。
青年整個人被攏在懷裡,身後那人的胸膛貼着他的後背,隻需要微微俯身,賀蘭瑾的唇畔便離他耳尖不遠。
呼吸間,氣息就淺淺拂過,這距離略帶侵略性,謝瑜青喉間動了動。
“專心。”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有些癢。射出的箭落在雀鳥脖頸上,半分掙紮也沒有。
謝瑜青眉眼漾起笑意,又抽出一支箭。賀蘭瑾眯了眯眼,“阿青,往那處射,有兔子。”謝瑜青下意識去看,卻什麼都沒看見,他微側過臉看向賀蘭瑾,看見他輕輕點頭才轉過來往林中射去。
可惜什麼都沒有。“大概離得太遠,驚到了便跑了。”謝瑜青安慰着身後的賀蘭瑾,全然不知男人揚起下巴笑意漸深的模樣。
直至箭矢耗盡,青年意猶未盡的放下弓,看着自己今日所打的獵物,心情暢快許多。
“這些,過年的時候都可以宴請賓客,”他笑意粲然,滿意的一遍遍掃視,“能節省不少開支呢。”
賀蘭瑾站在他身側,瞧着他開心,眉頭便也舒展開來。“還是阿青有想法,這些确實可以用來設宴,恰巧明日初一,各派宗門的代表都将拜訪。”
他頓了頓,看向謝瑜青:“明日若阿青願意,不如和我一同入堂,屆時太一宗代表也在,你可以問一問謝仙師的消息。”
謝瑜青微微一愣,手指下意識絞着衣角,他抿抿唇問道:“我什麼也不是,這麼和你一起,會不會不太合适?”
“你願意,一切便都合适。”賀蘭瑾将他攬進懷中,撫着他泛涼的兩頰。“有我在,你不需要考慮這些。”
話說到這裡,謝瑜青自然是答應的,近日很少寄信,也收不到回應,倒不如直接面談更好。
旌旗招展,謝瑜青和賀蘭瑾共乘一匹烏骓回府守歲。
生盆火烈轟鳴竹,守發筵開聽頌椒。
如墨的夜色煙霧散去,府内的熱鬧逐漸平消。銀繳剪下些許燭芯,微小的動作牽動了手指上的傷口,絲絲血珠滲出來。
男人的影子随着燭火搖曳,他漫不經心地擦去血迹,倒了一杯溫水走回去。
原本窩在錦被裡的青年尚且有幾分清醒,奈何時辰實在太晚,待賀蘭瑾倒了水坐在床邊時,他已然睡去了。額前被汗浸濕的碎發粘在泛紅的頰上,大約因為嫌熱,半截小腿露在外面。
賀蘭瑾重新掖好被子,溫水入喉有些涼,他便慶幸幸好是他喝了,不是阿青。
直到青年完全睡熟,賀蘭瑾才攏了攏衣服去了偏房。
賀蘭家宴會,請了各個宗門代表。每個人都親眼瞧見了站在賀蘭瑾身旁有些拘謹局促的謝瑜青,那同謝瑜昭八成相似的臉,以及脖頸若隐若現的暧昧痕迹。
每個人心裡都清楚賀蘭瑾分明将他當娈寵對待,卻又不敢妄論。
謝瑜青穿着新裁制的衣裳,面上還被侍女撲了些珍珠粉,若不是手上的凍瘡,幹瘦的身子和枯黃的頭發,倒也确實像個貴人。
謝瑜青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眼前剛送走禦劍來的,後腳便又來一群乘雲舸的,甚至還有騎着靈獸來的。
他站在賀蘭瑾身後,局促的扣着手指,想讓自己盡量不要顯得那麼沒見識,但瞧着他們的武器五花八門,他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賀蘭家主近來可好。”紫衣少年将手中邀簡随意扔在管事懷裡,冷哼一聲,眸子從賀蘭瑾身上略過,落在謝瑜青身上。
他似乎瘦了很多,臉更瘦削,襯得眼睛更大了。
賀蘭瑾微不可察的移了半步,掩住了他的視線,面上笑意盈盈:“同好。”殷淮微微挑眉,“難得,我以為賀蘭家會把人藏一輩子。”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安靜了一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去賀蘭瑾身後被擋得嚴實的青年那處。
賀蘭瑾連愠色都沒有,唇角依舊是那個得體的弧度。“内人溫善,可愚善妒,若不是怕他煩悶,愚着實舍不得讓他出來。”
“殷小少主還未得心上人,自然是不知其中酸楚。”
殷淮不由得笑了,什麼内人,什麼善妒,這話說出來簡直讓人牙酸,假惺惺的。
他們兩人矛盾已久,衆人皆知,隻是聽得剛才那番話,便莫名對那位“内人”生出許多探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