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大會的這種場合，謝瑜青并未占據一席之地，所以賀蘭星也就僅僅是安排他去巡邏看護陣法。

與他同組的是無相宮二長老的得意門生，陸姝玉。

“看護陣法的巡邏隊伍是兩兩分組，三組一隊，兩個時辰巡邏一次。”少女将另一盞霧燈交給謝瑜青後，便帶着他往山谷深處走去，邊走邊為他解釋當前的巡邏方案。

天色尚早，薄霧彌漫，籠罩着黑壓壓的林子，月色被樹桠遮擋了大半，行步間隻能依靠手中那一盞小小霧燈。

少女的鵝黃衣衫在這暗色中倒是稍稍亮眼了幾分。

謝瑜青跟在她身旁，寸步不落。隻不過他許久不與其他人同行，如今倒有些不适應。

陸姝玉大緻也是個話少的人，性情沉靜，交代完注意事項便沒再開口說話，隻一心注意着布陣的陣标。

夜風微涼，拂過枝葉處便響起輕微的動靜，窸窸窣窣的讓人聽不真切。

謝瑜青出來彙合時隻在單衣外套了件外衫，不想夜裡山中竟還如此陰冷，不免攏了攏衣衫，放快了腳步跟上同伴。

陸姝玉微微側頭，她看了一眼謝瑜青身上的衣服，秀麗的面容沒什麼表情。

被她這麼一瞧，謝瑜青心中起了幾分愧意，若是他早預料到，或許就不會因為冷而拖累她也放慢速度了。

“夜裡水霧大，你如果沒有保暖的法器，多穿一些會好很多。”陸姝玉從鎏金玉囊中拿出一塊巴掌大的軟金骨甲遞給他，“你把這個戴上，雖然精度不夠，但是不會太差。”

謝瑜青愣了愣，眼眸不自覺地微微睜大，他張了張有些僵硬的嘴：“謝謝，謝謝你。”他小心翼翼接過那骨甲，但因為不知該怎麼用，就規規整整放在衣襟裡。

陸姝玉瞧着他，心下暗忖，這人不似他們口中那樣心計頗深。

将她與這人分在一組是得了師尊的屬意，臨出發前，交接的師弟提醒她要格外警惕這人，不過這一路走來，她倒不覺得這人有什麼需要格外警惕之處，他不僅未表現出聰明才智，甚至對法器的使用也顯得生疏。

“賀蘭星沒教過你用這個嗎？”陸姝玉問道。

謝瑜青搖搖頭，将那塊骨甲小心地拿出來，坦言道：“我才金丹不久，隻學過符箓，略懂些陣法，其餘的并不了解。”

他面上生出幾分局促，“這法器我不大會用，實在浪費姑娘好意。”

賀蘭瑾臨行前并非沒給過他取暖的法器，隻是那些囑咐總沒有說完，他又粗心，将貼身的荷包落在了營帳。

青年将骨甲重新歸還，斂眸攏緊了衣物。

陸姝玉見此并沒多說什麼，隻加快了巡邏的速度。

當渾身寒氣的謝瑜青牙齒已控制不住打着顫時，天色才将破曉，漫天的墨色隐隐翻出一些魚肚白。

下山的時候，謝瑜青的腿有些發僵，險些摔下坡去，若不是陸姝玉及時出手攔了一下，他怕是已摔得眼冒金星頭暈眼花了。

霧燈的燭火熒熒，兩人一前一後的回了駐紮的大營。看見守在那裡的人，陸姝玉揚眉，“殷少主怎麼站在這裡。”

少年逸秀的身形在拂曉的微光下有幾分模糊，謝瑜青眨了眨眼，才發覺是綴在睫毛上的露水。

“陸姑娘辛苦了，我和這位謝公子還需要商談要事，煩請姑娘獨自前去交接。”殷淮端得一副穩重持禮，溫柔和煦的模樣，陸姝玉也隻是知趣的笑笑應允，便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裡。

少年臂彎搭着件厚實的披風，他快步上前擋在要走的謝瑜青面前，神色緊張的用披風将人裹得嚴嚴實實。

他輕柔地撫過謝瑜青的眉宇，掌心沁透着青年頰上的涼意。

謝瑜青打了個寒顫，别過臉躲開殷淮的觸碰，“我要回去了。”許是嘴唇僵冷，說話都有些不清楚。

殷淮抑制住把他扛起來的沖動，輕聲細語的安撫着，溫熱的手指一點點搓熱青年的臉頰。“我并無他意，隻是想看看你。晨間山裡冷，也怪我沒有及時找你。”

“很冷吧？瞧瞧你這手，都冷得像冰。”謝瑜青隻是看着他，沉默不語。殷淮也不在意他接不接話，隻兀自暖着青年的手。

少年的手還帶着未褪去的軟稚，不似賀蘭瑾慣用兵器的粗粝。

“殷淮，我很累，想回去。”謝瑜青歎了口氣，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疲憊。

殷淮的動作一頓，他唇角揚起一抹僵硬的笑，像是咬着後槽牙硬擠出來的一樣，“我送你回去。”

謝瑜青沒有回話，也沒有拒絕，兩人便一前一後的往營帳處走。

興許實在太累太冷，謝瑜青多少有些吃不消，連要殷淮出去的話都沒力氣說出口，一腦袋栽倒榻上睡了過去。

少年原本隻是靜靜看着，直到榻上青年熟睡的呼吸聲均勻規律下來，他才仿若撕開了人皮，像一隻急着尋求庇護所的小獸般褪去外衫，心滿意足地鑽進了青年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