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潤則抱着設備一頭栽進岩洞裡,後背結結實實磕在地上。
濕透的碎發貼在額前,上衣緊緊裹着胸膛,勒出肌肉輪廓,兩條褲腿被糊滿泥漿,像是剛從沼澤地爬回來的泥人腿。
他胡亂抹了把臉,胳膊上的泥水反而蹭上眼角,慘白的臉上頓時斜斜劃出一道泥印子。
洞外雨聲砸得噼啪作響,他抖開皺巴巴的雨披扔在一旁,等紅燈閃爍後,心中的那口氣終于松了下來:
“還好,沒壞。”
姜風鈴手指懸在夏潤則鼻端,杏眸突然瞪圓,嘴角抽筋似的抖了兩下。
整個人蜷成一團,放聲大笑起來。
她笑得直不起腰,笑到岔氣,笑到最後幹脆跪坐在積水裡。
夏潤則擰着眉,耳邊的笑聲時斷時續,他沒好氣道:“笑什麼啊?”
分明是氣惱的語氣,眼底卻洩出幾分溫軟的光。
“當然哈哈哈——當然是笑你的——哈哈哈哈——”
姜風鈴胡亂抹着眼角,指着他左頰那道泥印的手直打晃。
這裡沒有鏡子,夏潤則又用手掌擦了擦,反而把那道月牙形泥引暈成了團。
直到他瞥見自己指腹上的黃褐色痕迹,他才瞪大了雙眼。
這下,連鼻尖都沾了泥點,滑稽效果直接翻倍。
“别笑了。”
“姜風鈴!不許笑了!”
“再笑——你那一千萬還要不要了!”
姜風鈴被一千萬激得腰瞬間繃直,成了被拽線的提線木偶。
夏潤則眼底掠過狡黠,沾着泥漿的手作勢要往她肩頭蹭,來報複剛才肆無忌憚的笑聲。
姜風鈴一個滑鏟,借着慣性向後仰去,腰身驟然繃緊又舒展開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夏潤則的勝負心上來了,突然探手要往她臉上招呼。
卻在指尖即将觸及皮膚的刹那僵住——
姜風鈴笑得明媚,眼角眉梢都盛滿了笑意,像極春水撞開冰面,在他心頭化開一片水漬。
細流在五髒六腑間悄然漫開,浸潤着每一寸神經,連呼吸都變得輕緩。
胸腔内感到一種奇妙的震顫,夏潤則的手懸在半空,既不敢前進,也不願後退。
姜風鈴渾然不覺這微妙停頓,蝴蝶骨輕撞岩壁,趁機拉開距離,嗤笑道:“你這速度是烏龜搬家,還是蝸牛賽跑啊?”
“少管我。”
夏潤則抱膝面朝雨簾坐下,濕透的布料在肩胛骨處繃出鋒利的棱角。
他的背影讓姜風鈴想起了小貓,那種固執又倔強的流浪貓——
同樣的毛發被雨水打得透濕,同樣微微弓起的脊梁,甚至連那份不肯低頭的執拗,都像極了獨自舔舐傷口的野貓。
這個認知讓她眨了眨眼,歪頭打量着凝固的身影。
“直播停了,那——”姜風鈴踮着腳繞倒側面,挨着他緩緩坐下,“說好的一千萬還算數嗎?”
原來是為了這個,才坐在自己身邊的啊。
夏潤則嘴角抽了抽,“算啊,當然算數。”
沾着水汽的風掠過兩人之間。
為了讓自己從剛才的氛圍中抽離,他忽然偏過頭,看似不經意地問:“你有那麼缺錢嗎?”
莫氏這種大家族總該有信托基金吧?
就算莫信卡着家族補貼不放,她這些年的通告分成少說也有七位數了吧。
用得着掙他這種錢?
喉結滾了滾,莫信的名字在舌尖打了個轉,終究還是被他壓回了心底。
姜風鈴如實回答:“嗯,非常缺錢。”
夏潤則記得,扣除那個黑心經紀人的抽成後,他能拿到一百萬的報酬——
雖然遠不及家裡給他的零花錢,至少這是他親手掙來的第一筆錢。
“節目組給你開價多少?”
“五十萬。”
娛樂圈現在這麼不景氣了嗎?
夏潤則眉頭微皺,簡直便宜得令人乍舌。
“該我問你了——”姜風鈴眉梢微挑,将問題抛了回去:“你又為什麼來這裡?你應該……不缺錢吧。”
“離家出走。”
姜風鈴一時語塞,頭一回聽說有人離家出走是來上綜藝的,還是荒野綜藝。
她突然想起夏潤則的個人信息——
Lorenzo·Verano。
Verano家族屬于世界上排名前三的老錢家族了,集團旗下涉及珠寶箱包等衆多奢侈品領域,資産規模龐大得難以想象。
這個綜藝被Verano冠名後,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Verano下凡了,開始走親民路線,高低得嘗嘗鹹淡。
好像他還是獨子?
是為了逃離家族的束縛嗎?
她的視線凝在夏潤則的側臉上,沒有接話。
雨幕傾斜,在腳邊炸開朵朵水花。